第2章 2
此时，顾景深正在公司酒会上。
此刻的他意气风发，毕竟顾家的公司刚刚回暖，不少人来谄媚讨好。
“顾总真是咱们的商界神话啊！”
“哎，就可惜了顾总的夫人和那肚子里的孩子。”
顾景深听了，心里一丝抽痛。
他明白，这是不得已才牺牲了云梦。
但如今一切都好了，从今往后他一定会好好和云梦生活在一起。
再也不让他受到一次伤害。
顾景深心里暗自发誓。
而此时助理却踉踉跄跄地向自己跑来，面色煞白。
顾景深见助理这样，眉头紧皱。
顾景深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助理赶紧把顾景深拉了出去，他颤抖着说：
“顾总！不好了！刚刚律师过来给您送了一份离婚协议书，他还说是夫人早就拟好的！”
顾景深一听见“离婚协议”四个字，僵在了原地。
“开什么玩笑。”
他嗤笑一声去扯领带。
“离婚？云梦怎么可能会和我离婚！”
他这副模样，引得所有人往这里看过来。
而助理把离婚协议递给他，直到把那份文件攥在手里看见醒目的文字时。
顾景深才对这件事情有了实感。
他攥紧那份文件，尤其是签名处我的签名刺痛着他的双眼。
助理眼看着他面色越来越铁青，颤抖着开口说：
“顾总，这下怎么办。”
“夫人怎么会提离婚？是不是我们做的事情被她知道了？”
而顾景深太阳穴突突地跳，声音慢而冷。
顾景深扯松领带的手背青筋暴起，喉结滚动着破碎的冷笑：
“她要离婚？我现在立刻回去见她，让她当面……”
此时，酒会内此起彼伏的手机提示音突然炸开，公关总监的手机吓得从指缝滑落。
不少人惊呼出声。
助理很快注意到，走进去看他们到底都看到了些什么。
看到的那一刻，助理吓得面色发白，赶紧跑向顾景深，踉跄得差点摔倒。
“顾总！您快回去！别墅起火了！”
“都上新闻了！可是夫人还在别墅里呢！”
顾景深不敢相信，他拿出手机。
新闻里顾家别墅熊熊烈火燃烧。
他竟然无力到需要扶着墙壁才能勉强撑着。
云梦刚刚流产。
还失去了双腿。
身体极度虚弱。
这样的大火，她怎么可能会逃得出来。
顾景深带着助理赶紧坐上飞机飞回去，他现在一心只想回到顾家。
期间，一直在联系救援队务必要把方云梦救出来。
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绝望的感受。
每一秒的呼吸对他都像凌迟。
下飞机后，顾景深飞快地上了车。
助理开车时，顾景深急得嘶吼：
“赶紧开！”
助理冷汗直冒，只能颤抖着说：
“顾总您先冷静，已经有人在救火了，肯定会有人去救夫人的。”
顾景深没回答他。
他低着头，颤抖着手拨打电话。
一通接一通。
无人接听。
顾景深喘着气，感觉呼吸不畅。
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
他的眼泪就这样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
明明他已经决定好了不再伤害云梦。
从今往后两个人好好生活，还会有新的孩子。
怎么会这样？
5
到了别墅时，火势才刚刚减退。
他急得连救援队人员都没问，就这样直直地冲进火场。
助理都还没来得及拉住他。
他冲进去，火焰燎破了他名贵的西装。
脸上也都是灰扑扑的粉末。
他几乎是用尽全力，嘶吼着：
“云梦！你在哪！”
“方云梦！”
无人回答。
最后，别墅已经烧成废墟。
可就是不见我的身影。
天空暴雨如注，竟然分不清顾景深此刻脸上的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
他瞧见了一抹晶亮。
他弯腰去拿，那是我手上的婚戒。
他无力地跪了下来，脑子一片空白。
“不可能，不可能！”
而顾景深被人搀扶着出来时，一身狼狈。
助理吓得不敢开口，只能扶着他。
顾景深颤抖着问：
“到底有没有见到云梦。”
助理吓得大气不敢喘一下，只能颤抖着回答：
“顾总，我们真的找遍了，就是没有见到夫人……”
“救援队那边的人说，夫人很可能……”
助理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道：
“已经被烧成灰烬了。”
顾景深听了这句话，再也没办法强撑。
顾景深突然掐住助理肩膀，指甲陷进骨缝里。
他眼眶里有泪花在打转，咬牙切齿：
“我没见到云梦的尸体，我就不会认她死。”
“无论方云梦是活是死，我都要见到方云梦的人，哪怕是骨灰！”
救援队的人从废墟里找到了一把轮椅。
只有一把轮椅。
事到如今，顾景深还有什么理由不相信。
可他依旧在自欺欺人。
他不相信我会死。
即使他明知道我逃不出去。
助理翻着那份离婚协议，从内页里掉出了一张纸条。
顾景深愣了一会，颤颤巍巍地捡起。
“顾景深，我真的爱过你。”
这是我的字迹，他不会认不得。
他猛地攥紧纸条，死死地盯着上面的字。
“爱过”两个字刺痛着顾景深的双眼。
不是“爱”而是“爱过”。
云梦现在不爱他了吗？
顾景深此时恍然大悟，他想起了这几天来我过于平静的情绪。
他还以为是我伤心过度，不愿接触外界。
现在看来，那是面对真相的心如死灰。
他此时终于明白，原来我什么都知道了，只是不想戳穿。
就这样，顾景深依旧不相信我死了，也没在离婚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别墅里的一切焚烧殆尽，关于我的东西一件也没留下。
顾家父母和顾景深去了郊外的庄园。
6
顾景深依旧在懊悔，整个人像只有躯壳的空心人。
如果当时他没有推我下去，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可是都来不及了。
助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犹豫着开口：
“顾总，我们该怎么办？需不需要准备夫人的葬礼……”
顾景深很快打断了他的话。
他声音沙哑，连眼圈也泛起了红晕。
“什么葬礼，不需要准备。”
他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助理长叹了口气，默默离开了。
顾景深沉默着。
他?头涌起酸楚，他?瓶?瓶酒灌了下去。
可迷幻的下?秒，就是清醒。
他翻了?数遍?机，那些他曾经看厌了的消息，如今成了不可多得的珍贵。
“景深，你说纪念日那天我穿哪件好？就穿那件红色的裙子好不好？那件最漂亮了。”
可此时，他心里想着的都是怎么牺牲我去换回顾家的经济状况。
字里行间的甜蜜让他更加喘不过气来。
他从一开始，就在骗她。
但她却始终没有发现，一直沉浸在爱情的喜悦里。
那些对婚姻的美好希冀，那些曾许下生死不离的誓言，在此刻都变得可笑而卑微。
顾景深哭的泣不成声。
他疯狂地给我发去消息，可无论如何都不会有回复了。
“你回来，换我死好不好……”
?连?天，顾景深没见任何人。
与此同时，我人已经到了国外。
那场意外，是我给顾景深设下的陷阱。
他用谎言给我编织了一场美梦，那我也用谎言包装一份礼物送给他。
我早已提交了死亡证明，从此以后国内再也没有方云梦这个人。
关于和顾景深的过往甜蜜，都已经化作过眼云烟。
我再也不去想。
我联系了这里最好的医院，预约了专家医师。
尽快赶到了医院，医生说幸好我来的快。
如果再晚几天，我就真的彻底站不起来了。
我就这样在医院接受治疗，无心再去想国内的事情。
有护士陪着我聊天，我的日子倒也不算无聊。
过得平静但很幸福。
7
而此时的顾家，却是截然两种的气氛。
顾景深始终陷入悲伤的情绪里，可顾家的人却不一样。
因为这件事情上了新闻，还拍下了顾景深那般为了我而疯狂的模样。
大家更加确信他对我的深情。
股票涨得更加厉害。
顾家母亲和父亲看着股价，笑得合不拢嘴。
“方云梦死得可太值了！”
“没想到啊，方云梦那个废人死了之后还能为咱们家带来价值，也算她这个废物待在咱们家这几年没有白费。”
“要我说，景深为了那个废人要死不活的做什么？还不如赶紧重新找个女人结婚，让我尽快抱上孙子……”
此刻，玻璃杯在顾家父母脚边炸开。
顾景深站在楼梯上，浑身散发着冷意。
顾宅的吊灯将水晶光影割裂在顾景深脸上，晦暗不明。
他站在楼梯口时就听见了父母对我的诋毁，实在忍无可忍，将手中的玻璃杯砸向他们。
而顾家母亲脸色也不太好看，踌躇着说：
“景深，你这是怎么了？”
而顾景深眼睛微眯，语气里带着怒意。
“从今往后，都不许再让我听见有人诋毁方云梦半句。”
“她就算是死了也是我的妻子，任何人都不能代替。”
顾家人讪讪地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说半句。
为此，顾景深特地搬出了别墅，带上了和我有关的一切东西。
他独自买下了一层公寓，只因他记起了很久之前我说的话。
“景深，如果我们有一个房子的话，我一定要布置得很温馨，不管走到哪个角落都能看见我们两个的照片。”
他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自嘲地笑出声。
“云梦，我太笨了，我等你回来布置好不好？”
他喃喃自语，眼泪就这样无端地落了下来。
而我经过一个月的治疗，终于是可以站起来了。
虽然还需要拄着拐杖，但幸好是能走路了。
我在这里开了一家手工店。
我无数次和顾景深提起过想开一家店，可他总是会拿我是顾夫人不宜露面这个理由搪塞我。
如今我总算得偿所愿。
我唯一一次露面还是在纪念日那天，如今我在国外换了名字，鲜少人认识我。
而顾景深宣布公司破产这个消息也是我一个熟客带给我的。
她举着手机惊呼：
“你知道顾氏集团吗？听说那位总裁为了亡妻散尽家财……”
我心里有些惊讶，但也已经无心纠结他的事情。
国内，顾景深与顾家人闹得很僵。
他只说要把顾家的财产全部收起来，而没说要去做什么。
并且他威胁父母，如果敢做出出格的事情，绝对与顾家同归于尽。
“谁要是拦我，我就让顾氏集团一起陪葬。”
谁都明白顾景深的雷霆手段和决绝，这事也就只能作罢。
他始终寻找着我的下落，可总是事与愿违。
直到这天，助理打来一通电话。
顾景深很快接起，语气依旧是浑浑噩噩：
“什么事？”
助理的语气带着欣喜，激动地说：
“顾总！我们找到夫人了！”
“我们查到了夫人有了新的身份信息在国外生活，但目前还没找到确切的地址，等我们找到了您再……”
可顾景深很快打断了他的话。
“快给我订机票！”
他甚至没等到助理调查清楚，就飞到了国外独自寻找我的下落。
8
这天，我忙得有些累，于是提前歇业在店里休息，打算打理一下我院子里的花。
即使腿脚不便但我也一直忙碌着，这样的忙碌可以让我忘记从前的烦恼。
而顾景深早已到了这里，但他并不知道我的准确地址。
找得有些费劲。
他每天就这样漫步在街头，想着有没有可能会遇到我。
他看见一个小男孩牵着一个小女孩过马路。
驻足看了很久。
他想起了从前我总是会和他撒娇要他牵着我，他扯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
而此时一辆车疾驰而过，似乎没有减速的迹象，就这样直直朝着两个小孩冲过去。
两个小孩就这样呆愣在原地。
而顾景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飞速跑过去将两个小孩扯了过来，这才避免了意外。
顾景深心口突然传来一阵疼痛。
如果他没有一手制造那场意外，他和云梦会不会不一样？
小女孩惊魂未定，但还是乖巧地道谢：
“大哥哥，谢谢你。”
而顾景深笑了笑，没多说什么，转身就走。
小女孩追了上来，扯着他的裤腿。
“大哥哥，这个送给你，这是我刚买的最漂亮的风铃。”
风铃在风中作响，声音响起时让顾景深僵在原地。
他不可能认不出来，每一次他过生日，我都会送除了生日礼物以外的手工作品。
这个形状，和家里窗台上的风铃一模一样。
他急忙蹲下身子去问小女孩，眼里闪着泪花：
“请问这个风铃的店在哪？”
他声音颤抖得自己都没意识到。
“就在第二个路口右转，那个姐姐长得可漂亮了，门口还有很多百合花。”
顾景深急忙道谢，就快步离去。
不会错的，百合花。
方云梦最爱百合。
他就这样一路狂奔，到了我的店的马路对面。
我正在花圃里浇水，岁月静好。
他呆呆地望着我，心脏猛地被揪紧，明明只是三个月没见，却像过了三十年。
他慢慢地走过马路，到了我的院子里。
我感觉到有人在看我，抬起头来，看到那张脸我瞬间呆愣在原地。
连水壶里的水一直漏出来都没察觉。
我和他就这样两两相望，恍若隔世。
他抬起手和我挥了挥，有些怯懦。
我瞬间反应过来，后退了几步，眉头皱了皱。
顾景深被我这样的反应伤害到，有些无措。
他只能缩回手，努力地扯出一丝不太好看的笑容。
“云梦，好久不见。”
9
我没回应他，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冷声开口：
“你怎么在这？”
而他依旧站着，喉结滚动扯出破碎笑音：
“他们说你死了，可我不信。”
我叹了口气，让他进店里，给他倒了一杯咖啡，示意他坐下。
这时我才能细细打量他。
三个月时光在他脸上刻下沟壑，青黑眼底洇着血丝，像被暴雨淋湿的困兽。
他再也不似从前那般意气风发，神采奕奕。
他看上去很疲惫，下巴还有着青黑的胡茬。
看得出来他过得不好。
他看了我许久，一直盯着我身旁的拐杖。
他哽咽着说：
“云梦，你在这里过得好不好。”
我盯着他没有说话。
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我低下头，没回答他。
?我没说话，顾景深好像很受打击。
他努力扯出一丝苦笑。
“你现在不爱我了，对吗？”
他说这句话时，我轻笑出声。
不知道是讽刺还是自嘲。
我对上他的眼睛，眼神毫无波澜，轻声开口：
“不爱了。”
“顾景深，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
顾景深瞳孔震动，不敢置信的盯着我。
可他不甘心，他突然攥着我的手，无助地像一个孩子。
“云梦，我已经知道错了，是我混蛋，是我不好，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们做一对最平凡的爱人，好不好？连命都赔给你……”
我轻轻抽开了他的手。
他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看向我时几近绝望。
我沉着气说：
“顾景深，你为什么还不明白？”
“我曾经爱你，爱到可以放弃一切，但如今我不爱了，也同样可以为了我自己放弃一切关于你的所有事情。”
我说这些话时，突然就想到了我死去的孩子，心脏抽痛。
顿了一下，我叹了口气。
“你不也一样吗，放弃了我，还有我们的孩子。”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从前的方云梦了。”
“方云梦还有我们的孩子已经死在那场火灾事故里了。”
他听见我说孩子的时候，面部突然有一种接近崩溃的扭曲。
顾景深眼泪横流，依旧不甘心地追问我：
“我们能不能回到过去？”
“孩子我们还会再有的！只要你……”
我没回答他，只是摇了摇头。
在顾家无数次的卑微难过都不及我得知那场意外是他一手策划的心痛。
曾经那样爱顾景深的方云梦，永远不可能回来了。
我们之间隔着七年爱恨筑起的冰墙，有着无法跨越的银河。
他流下的眼泪混着笑容，就这样看着我，一如当年。
仿佛是在刻意铭记住我的面容。
像是再也不见。
最后，顾景深避开了我的?光。
他这次?的很狼狈，甚?没能等到我把话说完。
第二天，我的手机收到了一个陌生人的短信。
“如果死的人是我，能不能换你看我一眼，哪怕一眼？”
我没在意，拉黑了这个号码。
10
?年后，我得知了顾景深的死讯。
助理告诉我是因病逝世。
网络上对他的讨论层出不穷：
“没想到顾总年纪轻轻，怎么就这样英年早逝了？”
“据说是跟着亡妻一起去了，哎。”
我来到了墓园，看着他的墓碑。
“夫人……方?姐。”
我回过头看?助理站在不远处，神情哀伤。
我神色淡淡，抿了抿唇：
“节哀。”
他红着眼，递给我一个箱子。
“方小姐，顾总知道他对不起你，这些东?，都是他留给你的，他的?切产业，都交给你了。”
“顾总是心甘情愿地去的，你走之后，他每个夜晚都在做噩梦，他说他对不起你，要和曾经的你和孩子一起死在火海里。”
“他之前就问我，你出意外的那天是不是也这样难受。”
我听到这些，有些怔愣。
助理犹豫着，哽咽开口：
“他一把火烧了别墅，没能出来……”
“临死之前，他托付给我?句话，让我告诉你。”
“他情愿你恨他，也不要忘记他。”
话?落下，助理已经哭的泣不成声。
我当真有些恨他，毕竟他真的伤我至深。
可我此时也不知怎么了，我的心脏有些酸涩，眼眶里似乎有泪花在滚动。
我究竟是在为自己哭，还是为他而哭。
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我拿了一束花放在了他的墓碑前，看着墓碑上他的照片。
还是从前的相貌，可是人已经不在了。
这一次，我们真的是遥遥相望。
我突然想起他的那条短信。
他说如果他死了，能不能换我看他一眼。
我就这样深深地看了一眼他墓碑上的照片。
“顾景深，最后一眼。”
我淡淡地笑了笑，离开了墓园。
我已经分不清我与顾景深之间到底还残留着什么样的感情。
也许是执念，也许是不甘。
但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的财产我全部捐给了慈善组织，一分没留。
毕竟我已经不想再和他有所牵扯。
如今，我的生活岁月静好。
再也没见过那个人。
再也没听过那个名字。
再也没，想起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