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二天,皇后邀请百官家眷参加赏花宴。
白缨走向府门外备好的马车。
一只手伸来,扯紧她的手腕。
“你在外多年已经习惯骑马,马车留给紫烟吧。”苏嘉玮的声音平静无波。
白缨低头,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
这只手,曾在玉林关前紧紧抱住她不肯撒手。
如今,却与她相距甚远。
她抬眸直视他:“我是白家小姐,自己家的马车,坐不得吗?”
苏嘉玮眉头微蹙,
“阿缨,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那是哪样?
阵阵鼻酸中,她声音发涩:
“嘉玮,变了的人真的是我吗?”
苏嘉玮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一瞬间,她又想起从前。
她自有习武,一次练功崴了脚没法去学堂,他便日日亲自驾着马车等在白府门口。
他说,阿缨伤了脚,每走一步他都会心疼。
如今,他却要她让出马车,让给那个占据了她一切的人。
“弟弟,你慢些,我头有点晕。”娇弱的声音传来。
白缨转头,看见弟弟小心地搀着白紫烟走出来。
目光落在白紫烟发间时,她呼吸一滞。
那支赤金嵌宝梅花钗,怎会戴在她鬓边?!
那是母亲压箱底的嫁妆,连母亲自己都舍不得戴!
母亲临终前拉着她的手,说这支钗要留给她的阿缨做嫁妆。
不止那支钗!
白紫烟腕上的白玉镯子,耳垂上的东珠坠子,无一不是母亲的遗物!
一股怒气直冲头顶。
白缨一步上前,伸手就要去夺回那支金钗。
“白缨!你做什么!”弟弟重重推开她,将白紫烟护在身后。
“弟弟,她凭什么戴我娘的珍宝?”白缨气得声音带上了哭腔。
“紫烟身份不高,难得有机会入宫,我们整个白家都该给她体面,为她抬高身份!不然外面的人会轻视她!”
他看着她一身粉裙,眼神带着鄙夷:“你是个舞刀弄枪的粗人,用不上这些,不如先借给紫烟戴!”
粗人?
看着弟弟护着她样子,白缨浑身发冷。
她清楚地记得,及笄那年弟弟把母亲的首饰全部摆在她面前。
说母亲走得早,但这些首饰他一件都不会留给未来的嫂嫂,全都留给他的姐姐。
他还要在姐姐出嫁那天,添上好多好多陪嫁,让她风光出嫁。
如今,他看着白紫烟的眼神,却带着赤裸裸的疼惜。
原来,弟弟和苏嘉玮一样,都爱上了白紫烟。
不是忘记了承诺,而是将承诺都给了她!
白缨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情绪几乎要失控。
“你看你这一身野性。”
苏嘉玮低低开口,“都是因在蛮夷之地太久所致。等从宫里回来,我必定要多为你寻个礼仪嬷嬷,改掉你这粗鄙举止。”
一身野性?举止粗鄙?
她被定在原地。
弟弟不再看她,扶着白紫烟上了马车。
苏嘉玮亲自驾车,马车绝尘而去,飞扬的尘土扑了她满面。
白缨站在原地,直到马蹄声彻底消失,才沉默上马。
膝盖传来尖锐的刺痛,她咬紧牙关,狠狠忍住。
等赶到时,赏花宴已经开始。
园中姚黄魏紫,争奇斗艳。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盆白雪塔牡丹。
花瓣层叠,引来无数少男少女围观。
白缨独自站在外围,看着那株白雪塔。
它那么干净耀眼,像她再也回不去的曾经。
就在这时,白紫烟好奇地走近,左右张望了一下,竟伸手径直折下了开得最盛、最耀眼的那一朵。
有人惊呼:“天啊!这是皇后娘娘最喜欢的那朵花!”
恰在此时,内侍高喊:“皇后娘娘驾到——”
白紫烟吓得脸色煞白,手足无措。
电光火石之间,苏嘉玮猛地上前,一把夺过白紫烟手中的白雪塔。
下一刻,那朵牡丹,便被插在了白缨的鬓边!
“皇后娘娘恕罪!”弟弟反应极快,将白紫烟护在身后,伸手指着白缨大声喊:
“姐姐无知,误采了娘娘心爱之花!请娘娘责罚!”
白缨僵在原地。
她无措地看向苏嘉玮,却见他已退开垂眸,仿佛刚才的事与他无关。
再看弟弟,他护着白紫烟,眼神只有对自己的指责。
皇后凌厉的视线落在她发间那抹刺眼的雪白上,气得身子微微发抖。
白缨想伸手取下那花,手臂却冰凉麻木。
像被人卸力,她软软地跪倒。
“来人!给我把这个丫头摁住!”皇后气冲冲指着她。
“臣女,没有……”
皇后没有听清,厉色质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