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今也一出现,便看到那边人群中,有两双一模一样的圆眼睛正眼巴巴望着她。
祝今也步子很快,两三步便来到人前。
“小姐。”
司机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样,看上去没那么慌张了。
“你是病人家属吗?”
于医生看向祝今也,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招呼着她往办公室里走。
祝予跟周复之挤在门窗前,只看得到祝今也低着头在听医生讲话的冷峻侧脸。
就在刚刚,柳柯的petct检查报告出来了。
疑似血液恶性肿瘤,于医生怀疑是淋巴瘤。
祝予早知道这不是什么好病,但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还是有一瞬的脑袋空白。
从小就失去了妈妈,祝予比谁都清楚其中滋味,她不想让祝今也也没有妈妈。
“别怕,如果真的确诊,肿瘤不是绝症,它的亚型治愈率是很高的。”
周复之出声安慰着看起来比祝今也这个亲女儿表情还要糟糕的祝予。
祝予听到他的话,勉强回神“嗯”了一下。
她其实刚才有点后悔,早知道在穿过来一个月前就立马告诉妈妈,让她带着姥姥去检查呢。
【至少你姥姥提前几年检查出了病状,祝予,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刺挠也安慰着她。
祝今也从于医生办公室走出来后,去看了自己母亲,她还不知道自己体内有了什么变化,只笑着摸了摸祝今也的脑袋,说她瘦了。
还让她待会带着外面两个小同学一起到家里吃顿饭,感谢人家。
祝今也静静听完后才轻声将她生了什么病告诉了她。
柳柯脸上出现了跟刚才祝予一样的空白。
“母亲,我已经告诉父亲了,他现在已经在赶来的飞机上了。”
“是我们的错,没有照顾好你,对不起。”
听到女儿这样说,回过神的柳柯红着眼将低头道歉的女儿揽入怀中。
“母亲,不要多想,安心治病好吗?”
“我跟父亲都会陪着你。”
柳柯重重点头,匆忙将刚才那些恐慌全部赶出去:“好。”
等祝今也走出来的时候,祝予就没凑过去了,突然得知这个消息,祝今也一定很乱。
但她没想到祝今也扫了一圈,找到她的位置径直朝着这边走过来:“祝予。”
祝予像被点到名的小学生一样板正地挺立了脊背。
“我听母亲说了,是你坚持要她来医院,谢谢你。”
紧接着偏头看向一旁正盯着她看个不停的周复之:“还有你,周复之。”
被叫到名字的周复之下意识扯出一个笑,意识到这个场合不合适,又收了起来。
他将刚才安慰祝予的话又拿出来跟祝今也说了一遍,又补充:“病理一定要活检,尽量不要穿刺。”
“最好转去市里的医院,如果忙不过来的话,随时叫我,陪护我也——”
祝今也摇摇头,打断了他的话:“不用了。”
“我已经联系了首都医院,今晚就准备转院。”
周复之一愣。
旁边的祝予似乎看到他屁股后面那根不存在的尾巴停止了摇晃。
“首都医院啊,阿姨能得到最好的治疗。”
异样只是一瞬间,周复之很快恢复常态。
祝今也点点头,再次将注意力放到祝予身上:“你腿怎么了?”
祝予:“………”
这是怎么发现的???
她裤子上的灰尘明明都被她弄干净了。
“应该是为了扶住阿姨摔了一下,她力气小。”祝予不说话,自有周复之开口。
他看上去想告状很久了的模样。
突然晕倒,就怕伤到头,祝予可谓帮了大忙。
“怎么不看医生。”
听到周复之这样说,祝今也眉头微蹙了起来,这个动作让她的表情更似霜雪般寒凉。
祝予偷偷瞪了周复之一眼。
“我冰敷过了,就是磕了一下,没什么的。”
“去看医生。”
祝今也微扬下巴,语气冷硬到不容反驳。
但一向听话的祝予这回却表现的很坚持。
“真的不想去。”
她垂下脑袋,声音微弱,听起来像再逼她就要哭了一样。
这让原本想法强硬的两个人都沉默了。
最后是周复之先开口:“不去就不去了,我看你冰敷过好了很多,应该是不严重,回去好好冰敷,四十八小时以后再热敷。”
祝今也盯着祝予看了一会儿,出乎意料的,最强硬的人此刻竟然也妥协了:“家里有药酒,我会让人送到学校保安室。”
她知道祝予住在学校宿舍。
“会用吗?”
祝予老实点头,以前腿疼,周复之就是用药酒给她揉的。
祝今也叫来司机,让他带着两人去吃饭,账记在她身上。
“今天时间急,改日请你们正经吃一顿。”
想到母亲刚才的话,又补充道:“来我家。”
刚说完,两个声音异口同声应道:“好啊!”
知道祝今也接下来有很多事情要忙,祝予跟周复之跟着司机走了。
不过周复之拒绝了吃饭,他说请假了一个白天,晚上最忙的时候总得回去帮忙,他手从车窗外探进去摸了摸祝予的脑袋:“我那份也交给你了小水母,多吃点。”
说完走了。
晚上的温度有些凉,周复之打了个喷嚏,将他拎了一路的围裙给围上了,红色的系带掐着他窄瘦的腰衬的肩膀更宽了,仅从背影来看,很可靠的模样。
祝予将视线收回来,想到了停尸房里那具佝偻老态的身躯。
…
周复之回到火锅店,赔着笑跟老板道歉,又说回头请来替班的同事吃饭,好在他这个人平时人缘不错,并没有受到多少指责。
他高举着不锈钢壶给客人的汤锅里填汤,朦胧的薄烟覆盖住他的双眸,平时黑亮的眸变得暗淡了些。
周复之在想今天的事。
想遥不可及的首都、想柳阿姨说已经接手家族生意成熟的完全不像是十八岁的女儿、想一个电话便将转院手续办好的祝今也,跟很久以前为了给爹看病,磕过所有亲戚家门槛的自己。
想他们之间的差距。
如果说,以前对祝今也的认知只有她是从首都转校来的,有司机接送的有钱人孩子。
那么现在,他对他们之间的差距又有了新的认识。
微笑着对顾客说请慢用,他忽略两个女孩微红的脸,转身回厨房刷碗了。
此时的祝予完全不知道她误打误撞找周复之帮忙,会让他在这个有些凉的夜晚下了怎样的决心。
她送走司机,进校门之前,刚好看到了这个时间还没收摊的炸串铺子。
女人胳膊上套着两个褪色的hello kittey袖套,正扬声跟身前的顾客说着什么。
那是刘括的妈妈,从刘括上次免费给她串吃后,祝予经常光顾她家,每次都偷偷多加一块钱,直到将之前的炸串钱还上才没这么干。
意识到情况有点不对,祝予打消了进校门的想法,抬脚朝这边走来。
正好听到刘括妈妈说:“……不,这,不不不不是我,家的,串,你你你认错,人,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