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林雅勤拨打谷宇的电话，响了好几声他才接通。
“林姐，您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谷宇看到是林雅勤的电话，感到意外。
“你在哪儿呢？”林雅勤柔声问道。
“我在山湾村啊。”谷宇大咧咧说。
“我就在山湾村村部。”林雅勤说。
“嗯？不会吧？你怎么有空跑这儿来了？”谷宇惊讶道。
“有个重要的客商想见见你，我就陪着来了，赶紧回来吧。”林雅勤笑着说，
“真的假的，老姐你管组织怎么也管到招商来了？没逗我吧？我可现在这边正忙着呢。”谷宇一肚子狐疑。
“当然是真的，赶紧的，客商时间很宝贵的。”林雅勤正经道。
“那好吧，你等会，我马上回来，让村部的同志先接待一下。”谷宇感觉林雅勤不像是逗他。
林雅勤放下电话，陈向东笑眯眯的看着她，“小林。刚才我怎么好像听说谷宇叫你林姐啊？你们挺熟？”
林雅勤赶紧解释，“书记，谷宇和我弟是高中同学，两人关系很好，谷宇也去过我家。”
陈向东“喔”了一声，没再说话，一边的肖伟光微笑着说，“松涛和谷宇是同学啊？都是市一中的？”肖伟光是林雅勤父亲的学生，对林雅勤兄妹很熟悉。
林雅勤回答，“是，他们都是一班的。”
陈向东问，“一班是不是重点中的重点了？”
林雅勤说，“是的，当时谷宇语文好，我弟数学好，所以后来一个学文一个学理了。”
陈向东点点头，又转向李景春，“李主任，谷宇住在哪里？”
李景春伸出食指往上指指，“他就住楼上。”
陈向东饶有兴趣的说，“带我去看看。”
一行人在李景春的引领下上了楼，李景春把门打开，把陈向东等人让了进去。
房间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一张竹编单人床，上面铺了一张竹编的凉席，支了一顶白色的蚊帐，一张简易的书桌，一把高背木椅，桌上一个洗脸盆，里面放有洗漱用品，一罐茶叶一个茶杯，房间内拉了一根塑料绳，上面晾了谷宇的换洗衣服和洗脸毛巾。室内没有空调，只有一个落地电风扇。
看得林雅勤鼻子直发酸，也就是这么多人在场，要不然她又得流眼泪。陈向东看着心里也是挺难受，什么话也没说，心情沉重的走出房间下楼。
众人刚从楼上下来，谈国林和郭长清走了进来，陈向东伸出手要跟谈国林握手，谈国林尴尬的把手往衣服上使劲蹭了蹭才伸出双手握住陈向东的手，“不好意思，书记，我不知道您来，手都没洗呢。”
陈向东拍了拍谈国林的肩膀，沉声道，“辛苦了。”接着又和郭长清握了握手，两人不但手上有泥，身上衣服几乎是湿透的。
陈向东转过身，“老肖、继明，我提议今晚咱们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参加一天的义务劳动，怎么样？”
刘继明说，“我赞成。”
肖伟光说，“我也赞成，我同时还建议，我们应该把市级机关的中青年干部组织一下，参加义务劳动，大家在办公室待得太自在了，久而久之养成了老爷作风。”
陈向东目光坚毅的说，“我同意，你们回去拿出个方案，地点就选在林鹤乡。”
过了有十分钟，谷宇才大步流星的走进来，当看到陈向东时，他一愣，随即快步上前，坐着的陈向东从座位上站起来也是上前一步，两双手紧紧握在一起，陈向东还用一只手在谷宇的手背上拍了拍，意味深长的说，“好样的，年轻人。”
谷宇很激动，但没有忘乎所以，“陈书记，我做得还不够，请多批评指正。”
陈向东晃了晃和谷宇握着的手，“不，今天是你给我上了一课。”
一个市委书记如此肯定自己，谷宇激动的都不知如何说好，“陈书记，都是在您和市委市政府的领导下，我才有发挥的机会，我一定会加倍努力。”
和肖伟光握手时，肖伟光神色凝重，握着的手使劲晃了晃，“保重身体，你这不到两个月都跟换了个人似的。”
谷宇却笑着说，“肖部长，您不知道，我原来坐办公室，都好久没锻炼了，这两个月下来，我感觉身体更健康了。”
和刘继明是第一次见面，“刘市长好。您多指教。”
刘继明微笑着说，“刚才陈书记带着我们去了两个工地，老百姓对你是赞不绝口，你不仅给林鹤乡老百姓造福，也给全市的党员干部树立了榜样。”
谷宇恭敬地说，“我做的还不够，请刘市长多多指正。”
林雅勤一直盯视着谷宇，紧咬嘴唇，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从谷宇一进门的那刻，她内心就像压了一块石头，沉沉的，当她握着谷宇的手时，她明显感觉到，谷宇的手心多了硬硬的老茧，手臂和手背上都有明显的暴晒后的脱皮，白色的脱皮就像花一样一片一片的。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握手时稍稍使了点劲。
谷宇明白她的心意，趴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声，“老姐，我没事。”
谷宇最后也客气的和农业局局长邹宇光、陈向东的秘书王劲握了一下手。
李景春看到谷宇和各位领导打完了招呼，走到谷宇身边，耳语了一句，“谷主任，陈书记他们晚上要住在这里，怎么安排？”
谷宇又是一愣，“是吗？”
李景春点点头。
谷宇回过神来，“我知道了。”
谷宇走到陈向东面前，恭敬的站着，“陈书记，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我们也难得有机会向您和各位领导汇报，我们在庄方村那边做了一个沙盘，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请您和各位领导移步去庄方村村部，给我们点时间做个简要的汇报。”
陈向东很痛快，一拍大腿，说，“好，我们现在就过去。”
趁领导们上车的时候，谷宇吩咐李景春马上给刘老二打电话。
一行人来到庄方村村部时，刘老二已经在门口等候。
寒暄过后，刘老二按照谷宇的要求，打开了那间摆着沙盘的会议室，沙盘像乒乓球桌差不多大小，按照一比两千制作的。
当听到刘老二介绍，沙盘是谷宇自己亲手制作的，众人都用惊讶的眼神看着谷宇。
山脉、十六个合作社种植区域分布、几家加工厂的位置、各村组分布、道路在沙盘上清晰可见。
谷宇手持一支一米左右长的细长的竹子，给陈向东等各位领导介绍两个村的发展规划，包括种植区域划分、茶果种类的确定、合作社成立、外部合作、人员及待遇情况、实施步骤安排、目前进展情况等等，前后用了二十多分钟，条理清晰，听得众人频频点头。
介绍完以后，谷宇说，“陈书记，各位领导，我个人有个想法还没来得及向乡里谈书记他们汇报，我也是这几天边工作边思考出来的，可能不成熟，请大家批评指正。目前两个村人均耕地面积比较少，而原来几个采石场留下的空地没有充分利用。我实地勘察了一下，除了这次建工厂用掉部分以外，还有很大的空地。”
“按照我们目前的发展规划，两年可以收回成本，第三年起有盈余，所以我在想，能否把那些空地利用起来，统一规划，建设新农村，把现有的村落全部搬迁。 ”
谷宇指着沙盘上现有村落的位置，“各位领导请看，目前百分之八十的房屋在平地上，如果我们搬迁至采石场的位置，一方面可以扩大耕地面积，另一方面也可以改善老百姓的居住和生活条件。”
陈向东颌首道，“嗯，这个思路很好，新农村建设已经纳入国家战略，如果你们成功了，值得推广，不仅仅是这两村，我看整个林鹤乡乃至全市都可以推广。”
其他领导也是连连点头。
庄方村的条件好于山湾村，晚餐由刘老二安排，市乡村三级领导坐了满满一桌。
陈向东致祝酒词，他站起来，感慨道，“同志们，首先我代表市委市政府感谢你们的辛勤努力。林鹤乡地处山区，过去借助房地产市场和城市快速发展的机会，GDP一直排在全市前列，但是那是不可持续的，是以破坏生态环境为代价的。”
“这几年国家加大保护生态环境力度，林鹤乡陆续关停了一批采矿企业，GDP逐年下滑，目前已经垫底，拖累了全市的发展目标。”
“林鹤乡经济发展落后关键还是人的因素，过去几年，主要领导在其位不谋其政，还大权独揽，霸权主义思想严重。新一届班子在谈国林同志的带领下，短短一个多月时间，就使林鹤乡焕发了生机。促经济谋发展重在一个‘谋’字，要学会动脑子，勤思考，彻底打破固有的思维方式和发展模式。我看林鹤乡这次推出的发展规划切合实际，闯出了一条新的发展道路，未来的发展值得期待。”
晚餐尽管没有什么山珍海味，喝的也只是河阳大曲，但气氛非常融洽。陈向东一高兴，喝了不少酒，和谈国林，郭长清、谷宇一起喝了三杯酒，又和两个村的村委班子一起喝了一杯，最后特地和谷宇又喝了两杯。
结束后，受陈向东的委托，组织部部长肖伟光和副部长林雅勤一起找谷宇谈话。
三人在刘老二的办公室坐下。
肖伟光严肃的说，“谷宇，你知道为什么书记今天突然来访吗？”
谷宇心里有点数，前几天和何歆通电话的时候两人谈到过，不过面对肖伟光，谷宇自然不能说知道，“请肖部长指教。”
肖伟光满意的点点头，“前段时间，曹凯案造成二十多个委办局和乡镇正副职岗位空缺，陈书记找我沟通过，提到了你，当时我们两个的意见是暂时不适合给你安排，尽管你在这场反腐中发挥了一定的作用，但是毕竟你来林鹤乡时间短，刚半年，外界会认为是左翎的关系，这对你并不利，所以放了下来。”
“这次林鹤乡乡村发展规划是你主导的，国林同志专门向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作了汇报，介绍了制定和实施情况，陈书记很满意，找我再次沟通，我们觉得时机成熟了，但为了更有说服力，书记决定亲自下来实地考察一下。”
“你也看到了，今天书记很高兴，一路听下来，当地百姓对你评价很高，而且看得出来他们都是真情流露，没有虚假。王劲已经把这些拍摄了下来，书记准备在常委会上放给大家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嘛。”
“书记让我和雅勤两人找你谈，是想听听你本人的意见，两个选择，一是回市里在一个委办局任副职，二是留在林鹤乡任常务副乡长，两个都是正科级，破格提拔，也算是对你工作的一种肯定。”
谷宇看着肖伟光，沉默了几秒，“感谢书记和两位部长对我的支持和鼓励，这事确实有点突然，我承认对我来说是很好的机会，我也会服从组织安排。但是既然征求我个人意见，我希望组织上能够考虑允许我继续留在林鹤乡。我来林鹤乡半年，几乎跑遍了每个村组，对这里老百姓的生活状况很是担忧，有心想把这里的经济搞上去，让老百姓尽快过上好日子。现在这份规划刚刚开始实施，我不是说别人就不能做，只是新人总要有个适应过程，而且就目前的规划来看，许多方面尚需要在实际执行过程中不断的调整和完善，为了保证规划得以顺利实施，我希望再坚持一段时间，等到初步见效了，组织上如果需要可以再调整。”
肖伟光其实早就料到了谷宇会是这个选择，他欣慰的笑了笑，“陈书记和我们都已经想到了你这点，很不错，相信你不会让我们失望。”
林雅勤看了看肖伟光，肖伟光点了点头，林雅勤说，“还有件事，目前林鹤乡班子不齐，也需要尽快配备，包括乡长的位置，谈书记不能总是兼任。你可以谈谈你个人的意见。”
谷宇思考了一会，严肃道，“谢谢你们对我的信任。我个人认为，班子的团结一心非常重要，所以德总是放在第一位的，正所谓人心齐，泰山移。半年来，我对乡里和各村委的领导还算了解，目前班子中，郭长清副乡长的为人处事不错，原则性和专业能力都挺强，这段时间与谈书记配合得也不错。至于副乡长，我认为庄方村的刘书记是个不错的人选。我是出于公心，并不是因为他是刘市长的亲戚，那次救灾后我和谈书记两人与刘书记有过一次比较深刻的交流，说实话，我的发展规划中一些思路还是受到了他的启发。”
“至于组织委员，如果可以的话，我建议组织部如果有合适的人选，不妨派遣一个过来，目前林鹤乡我觉得还没有合适的。”
肖伟光点点头，“嗯，很好，你的意见我们会参考，我会向书记汇报，明天我找时间和国林同志、广清同志再沟通一下。今天我们的谈话仅限于我们三人范围，其他同志暂不要透露。”
谷宇严肃道，“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