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姜漁選了第一個選擇,自己拉開後車門坐了進去。
車內放著木質調的車載香薰,莫名的好聞。
姜漁報了小區位置,司機對京北的路顯然很熟,連導航都不用開,直接鎖定了路線。
窗外的景色逐漸從高樓大廈,變成破敗老舊的房屋。
最終車子在一個老舊小區門前停下,姜漁打算下車,“就送到這裡吧,麻煩你們了。”
池樾無視她的話,吩咐司機:“開進去。”
最終,車子駛入小區內,停在了一幢單元樓前。
這小區的年齡看上去比他們父母的都要大,牆面已經發黴,甚至都破了皮,單元樓內還是那種暗黃的聲控燈,年代感十足。
池樾望著眼前的場景,有些難以置信,“……你就住在這裡?”
“嗯。”姜漁臉上沒有什麼情緒。
畢竟她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了。
京北的地段寸土寸金,她每天都要上班,住的不能離市區太遠,因此特地選了個三環內的老小區,通勤方便,房租也相對合適。
池樾嘴唇微微扯了扯,“方便我進去坐坐嗎?”
“可能不太方便,我家沒有下腳的地。”姜漁拒絕。
池樾是京圈太子爺,身份尊貴,錦衣玉食,她怕環境太差,讓他接受不了。
其實不僅僅是這個原因,她也不想把自己更多的狼狽展示給他。
“不方便也得方便。”池樾直接無視她的拒絕。
姜漁:“……”那你剛才問什麼。
池樾跟在姜漁後面,踩了七層的樓梯,終於到達目的地。
剛打開門,裡面就傳來小孩子的哭聲,還有中年婦人的安慰聲。
屋內天花板有點低,池樾一米九的大個兒,在裡面顯得有些侷促。
甫一進去,屋內就有一股子黴味,讓他忍不住皺起了鼻子,他沉默地觀察著整個房間的佈局。
房子是兩室一廳,是最老式的裝修,肉眼可見的,白色牆面已經發黃、掉皮,頭頂幾處天花板上的石灰也脫落了,傢俱也是老式木質傢俱,看上去很廉價。
此時,一個小男孩坐在那個破舊的沙發上,看上去五歲左右的樣子,旁邊的中年婦人耐心地哄著他。
池樾瞳孔一縮,走到姜漁身邊,語氣有些遲疑地問:“這是你的孩子?”
姜漁沒回答,一旁的保姆卻回答了他:“這是小姐的弟弟,今年剛滿五歲。”
池樾聞言,薄唇抿成了一條線。
看樣子,應該是姜漁剛出國那年有的。
“睿睿,聽奶奶說,你今天沒有好好吃飯?”姜漁坐到了姜睿身邊,神色溫柔,一雙美眸就像浸了水。
“姐姐,我不想去幼兒園了。”姜睿一把撲到姐姐懷裡,哭得更兇了,“幼兒園的小朋友都說爸爸是殺人犯,他們還說、還說你是小姐……說你隨便跟人睡覺……姐姐,到底什麼是小姐?”
五歲的姜睿不懂,為什麼睡覺這種很正常的事情,都會被小朋友拿出來嘲笑。
姜漁垂下眼睫,昏黃的燈光投射在她的臉上,卻顯得尤為蒼白。
過了一小會兒,她的臉上露出一個哀傷的笑容,伸手擦乾淨他的眼淚,“他們是在跟你開玩笑呢。”
“他們說爸爸是殺人犯,也是在開玩笑嗎?”姜睿有些事情不明白,但是有些詞總歸還是知道的。
姜漁抿唇,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她說:“乖乖如果不開心的話,那我給老師請幾天假,咱們這幾天都不要去幼兒園了好不好?”
“姐姐,我以後也不想去了,他們都欺負我。”姜睿奶聲奶氣地說著殘忍的話。
姜漁死咬住下唇,好像四周失去了空氣,突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猛地起身,狼狽地跑到了陽臺。
池樾追隨著她的身影看過去,她的後背對著他,肩膀微微顫抖著,似乎在哭。
他想,如果是五年前的姜漁,一定會把那些碎嘴子的人找到,狠狠教訓一遍。
他不禁想到了五年前的姜漁。
那時的她肆意明媚,對所有事情都抱有信心,她永遠都是高能量的,只要在她身邊,就算心情再不好,都會被她的笑容感染。
他深深的記得,那時候他剛跟姜漁在一起,有個人在校園論壇上發了帖,說他是小白臉,靠女人吃飯。
姜漁為了維護他的清譽,動用了無數人脈和手段,將那個發帖的人揪了出來,並且狠狠教訓了一頓。
從那之後,就沒有人再敢造他的謠。
可是如今,她為了謀生,不得不選擇忍氣吞聲,將所有委屈都吞進了肚子裡。
想到這裡,池樾的眉頭緊緊皺起。
姜漁隱忍的哭聲很快就被一道來電鈴聲打斷了。
她接過電話,沒聊幾句,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
“姑媽,這個月的錢能不能拖幾天再還?我房租還沒有交,媽媽的護工費也沒有湊齊……”
最後她的語氣變成了卑微的乞求,“求您了,等我熬過了這段時間,一定會還的……”
電話最終被對面主動掛斷,這顯然是一次很不愉快的通話。
姜漁蹭著牆面蹲下身,淚水無聲的滑落,她故意側著身子,把頭轉向外面,為的是不讓池樾看到自己的狼狽。
男人踱著沉重的步子走到她面前,皎潔的月光落在他身上,又匯成了他的影子,落在了姜漁的影子身邊。
“能把日子過成這樣——”頭頂上方傳來男人的冷笑聲,“姜漁,你真的把自己養的很差。”
“所以你現在可以滿意了嗎?”姜漁抬頭,淚水早就模糊了她的臉,“跟你分開之後,我過得越來越不好了。”
池樾抿唇,目光深邃地注視著她的臉。
“欠了多少?”他問。
“八千萬。”她的語氣平淡,好像在說一個普通的數字。
但是隻有她才知道這象徵著什麼。
自從公司破了產,她家的房子被抵押了出去,父親因為殺人進了監獄,母親也崩潰跳樓成了昏迷不醒的植物人。
她這些錢就像千斤重的擔子,壓的她幾乎喘不過氣。
但是她不能鬆口,因為她是全家的頂樑柱。
池樾的目光涼涼地掃過整個屋子,而後再次落到了姜漁身上。
他伸手一拉,動作利落地關上了陽臺的門,將自己和姜漁置身在狹小的空間內。
姜漁聽見男人漫不經心的聲音自頭頂上方飄了過來:
“和我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