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氏整晚都在想這件事,想老太妃是否知情,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她一個人被矇在鼓裡?
越想頭越疼,到最後,整個身體都蜷縮起來。
若非女兒禾寶在身邊,抱著她香香軟軟的小身體,陶氏可能會瘋掉。
17年了,她嫁進王府17年了!
孝順翁姑,輔佐夫君,承嗣宗廟,主持中饋,教養子嗣……方方面面,沒有一處做得不到位。
他們為什麼還不滿意,要如此對她?
陶氏摟緊女兒,失聲痛哭。
睡夢中,禾寶被孃親摟得太緊,給弄醒了。
她難受得癟了癟小嘴,剛要掉眼淚花花,就發現孃親在哭。
“咦?”
小傢伙的眼淚花花瞬間憋回去,探出小胖手給孃親擦眼淚,小大人似的哄道:“不哭不哭,孃親不哭,禾寶幫你趕走大灰狼!”
孩童稚嫩的話語,沖淡了悲傷。
陶氏沒忍住,噗哧笑出聲:“快睡覺,沒有大灰狼。”
禾寶眨巴了下眼睛,好奇:“沒有大灰狼,那孃親哭什麼?”
“有壞人欺負我。”陶氏從來不會敷衍女兒,認真回答,“不過沒事,孃親哭完就不怕了,明天就去收拾壞蛋。”
禾寶點點頭,隨後眼皮發沉,開始打瞌睡。
她皺皺著小鼻子,想不睡,但是根本控制不住,眼一閉就睡著了。
在睡著的前一秒,她口中唸叨著:揍壞蛋,幫孃親揍壞蛋!
連睡著了做夢,都要揍壞蛋。
孃親說過,想要贏過壞人,必須要比壞人更壞。
所以,夢中的禾寶,露出一口小白牙,笑得十分邪肆。
桀桀桀。
大壞禾寶來了!
她伸出壞壞的小胖手,邪惡地去咯吱壞蛋胳肢窩,去戳壞蛋臉蛋,用筆在壞蛋臉上畫烏龜……想盡所有壞招,把壞蛋欺負得嗷嗷哭,連連跪地求饒。
禾寶這才滿意了,翹著嘴角進入深度睡眠。
陶氏看著連睡覺都要翹著嘴角笑的女兒,心裡軟軟的,在她胖乎乎的臉蛋上親了一口,也跟著入睡。
這會已經是凌晨,天快亮了,陶氏只睡了兩個辰時不到,但是卻睡得很沉,很香甜。
醒來後神清氣爽,一點都不覺得累。
丫鬟秋雁已經在門口等候許久,急得差點撓牆,聽到臥房裡面有動靜,連忙貼近門板:“娘娘,您醒了嗎?”
“進來吧。”陶氏輕聲。
秋雁一進屋就道:“娘娘,老太妃那邊正喚您過去呢!好似是二爺回來了。”
趙仁翰回來了?
陶氏立刻坐起身。
寧王趙仁澤亡故的消息傳回來的早,屍身還沒運回來。趙仁翰就負責護送他屍身回來。
陶氏連忙洗漱換衣,朝老太妃的住處走去。
剛進去,就看到老太妃雙目通紅,小姑子趙清婉哭倒在地。
屋內所有人都紅著眼睛,眼淚簌簌而下,氣氛沉悶壓抑。
看到陶氏進來,小姑子踉蹌著撲到她懷中,失聲痛哭:“大嫂,嗚嗚,大哥他連屍首都沒有,連入土為安都不行。”
趙清婉情緒崩潰,差點昏厥過去。
陶氏被小姑子的情緒感染,也跟著一塊哭起來。
屋內眾人哭做一團,過了許久,才在老太妃的一聲提醒中停止:“別哭了,人死不能復生,當下最重要的是活著的人。”
老太妃用帕子按了按眼角,抬眸看向陶氏:“老大媳婦,老大沒了,現在家裡就靠你了。”
陶氏低垂著頭,遮掩住眼中的情緒,淡淡道:“我一個婦道人家不懂事,全由母親和二叔做主。”
老太妃一怔,沒想到陶氏居然是這個反應。
陶氏一向懂事識大體,是個能扛事的,她還以為陶氏會主動提出來撐起王府,沒想到竟然會往後縮。
這可不行!
老太妃不著痕跡地沉了沉眉,繼續道:“仁澤去了,但祖宗留下的基業不能丟,長孫興維失蹤,為今之計,只能由次孫興謙繼承王府。”
說到這,老太妃頓了一下,又道:“陶氏,以後王府就靠你了。”
“大嫂!”
趙仁翰適時出聲,做出悲痛模樣:“大哥臨死前,一直唸叨你,唸叨著王府,你可一定要替大哥把王府撐起來啊!
絕不能讓皇帝削藩,一定要保住王府!”
陶氏轉向趙仁翰,忽然開口:“你說王爺臨死前,你在他身邊?”
趙仁翰點頭。
“那你怎麼沒有保下他屍身?”陶氏驟然質問。
趙仁翰呆住,結結巴巴:“我、我來不及,有敵人,周圍都是刀劍。”
“那也要保全王爺的屍首,他可是你大哥!”陶氏厲聲質問,“出征前,你是怎麼跟我保證的?說會保護好王爺!
結果呢?你不僅沒保護好他,連他屍首都沒保住!”
說話間,陶氏猛然暴起,衝上去狠狠給趙仁翰兩個大耳刮子。
趙仁翰被打得眼冒金星,耳朵嗡嗡響,整個人都懵了。
老太妃也有點懵。
想不到兒媳婦竟然這麼暴躁,居然出手打人。
她連忙出聲阻止:“住手!陶氏住手!身為長嫂,你怎麼能打小叔?”
“我不該打嗎?”陶氏倏然抬眸,直直看向老太妃,“二人出征,一人回。一人生,一人死,難道我不該問,不該打嗎?”
話落,陶氏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根鞭子,對著趙仁翰狠狠抽去。
一邊抽,一邊訓斥:“王爺死了,你怎麼有臉回來?你是怎麼做兄弟,怎麼做屬下的?
主辱臣死,兄亡弟恥,若是你上進一些,武功再高一些,若是你肯豁出命去保護他,王爺怎會屍骨無存?
現在留下我們孤兒寡母,留下偌大的王府,要我們怎麼活?”
陶氏的聲音太淒厲,竟然把老太妃的情緒也感染過去。
老太妃心裡也忍不住對趙仁翰生出幾分怨懟。
老大媳婦說得沒錯,若是老二再上進一點,武功更高一點,能保護好老大,老大也不至於假死脫身。
陶氏足足抽了趙仁翰10鞭,最後做出力竭模樣,癱倒在地。
“大嫂!”趙清婉撲過來,神色關心:“你沒事吧,別傷心了,人死不能復生,你一定要堅強啊!”
躺在地上,被打得出氣多進氣少的趙仁翰,無語至極。
該安慰的人是他吧,捱揍的是他,怎麼還安慰行兇打人的去了。
趙清婉扶起陶氏坐到椅子上,轉頭看見二哥一臉憤恨,氣得上前踹他一腳。
沒護住大哥也就算了,竟然還對長嫂懷有怨恨。
她都有點怨恨這個不著調的二哥了。
該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