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齣,場上氣氛頓時凝重了起來。
就連剛才不言不語看著他倆打機鋒的大當家都挑了挑眉。
“可是真的?
據說二弟之前在涼州的時候,家中姬妾眾多,怎麼到了我們遼山,反倒清心寡慾了起來?”
徐頌抿唇不語。
他於兩個月前深入遼山內部,憑藉著救命之恩和屢立奇功取得了大當家廖振東的信任。
而他當時用的,就是七年前被自己在涼州整頓軍權時波及的罪臣–衛鳴的身份。
這個衛鳴當時只是一小小指揮使,在自己掀起的風波之中趁亂逃脫,在涼州做起了遊匪。
此番徐頌奉命前來剿匪,然而遼山和遼州當地牽連甚深,他只得使計讓人潛伏進遼山內部。
誰知這廖振東頗有幾分本事,接連揪出兩個細作。
不得已,徐頌趁著一次交手,陰差陽錯親自上陣。
當時情急之下,他正好想到有衛鳴這麼個人,恨自己至深。
他便藉口自己是衛鳴,來遼州是來刺殺徐頌的,刺殺失敗被廖振東所救,順利取得了他的信任。
這個衛鳴是個風流浪蕩的性子,年紀輕輕在涼州便有很多妻妾子女,和徐頌頗為不同。
所以現下,這個謊就有點圓不回來了。
他思索片刻正要開口,就聽到身旁女子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姜漁對著大當家磕了個頭,惶恐道:
“大當家的恕罪!”
聽到這話,徐頌心一沉,眼中殺意一閃而過。
然而,下一刻姜漁接著道:
“都是奴家無用,昨晚,昨晚……”
姜漁起身羞澀地看了一眼徐頌,咬了咬唇接著道,“二當家的鬧了幾次之後,奴家就有些受不住了,大著膽子拒絕了二當家再,再要一次的要求。
誰知,誰知二當家的竟生氣了!讓奴家去外間罰跪。奴,奴實在累不行了,才偷懶伏在地上睡著了。
求大當家和二當家恕罪!”
她語氣又羞窘,又委屈,說罷盈盈拜倒又要請罪。
廖振東沒想到竟是這麼個原因,微微一愣,撫掌哈哈大笑。
“二弟啊二弟,你平日裡看起來一副冷麵,沒想到私底下竟這麼急色!”
他舉杯對著徐頌揶揄道,“這樣可不對哦,大丈夫對漂亮姑娘要憐香惜玉。”
徐頌悄悄藏起了指縫裡的暗器,端起酒杯,斜了姜漁一眼:
“這蠢女人,什麼都說!倒讓大哥見笑了。”
說罷一杯飲盡,將姜漁拉扯起來。
他沒料到的是,姜漁大著膽子,順著這股力道,順勢倒進了自己的懷中。
姜漁能感受到身後男人身子一僵。
可她卻顧不得那麼多,場上眾人都知道二人關係親密非常,若還是像剛才一樣涇渭分明,才是要惹人懷疑。
想必身後的男人看在自己幫他的份兒上,也不會計較自己的冒犯之舉吧。
姜漁看不到的是,身後徐頌的耳垂早已紅透了。
這種香豔趣事惹得眾人鬨堂大笑,更有人打趣嚴虎,
“三當家,你這‘花間客’的名號怕是要易主了喲,連人家的閨房情趣都看不出來。”
說罷哈哈大笑。
嚴虎聽了,臉色黑如鍋底,一口後槽牙都要咬碎了,面上掩飾不過,只得大口喝酒去了。
宴席到了最後,不少人已經醉的不省人事了,席面上東倒西歪的。
徐頌被人挨個敬酒,早已不勝酒力,喝罷最後一杯,便癱軟在桌子上。
姜漁試了幾次,只能將徐頌的胳膊扛在了自己肩上,卻怎麼都撐不起比自己高兩個頭的男人,只能不尷不尬地坐在原地。
這兩下已經累的自己渾身冒汗,氣喘吁吁的了。
人一燥熱,身旁始終縈繞著的雄性味道夾雜著酒氣,便撲面而來,姜漁莫名其妙地就紅了臉。
她今天做了很多大膽的事情,現在想一想,自己也不過是個連心上人都沒有過的小姑娘,才開始覺得羞怯。
扶著他肩膀的手指莫名有些僵硬,她緩了緩,深吸兩口氣。
回身拽了拽小六的衣角,投去求助的眼神。
兩個人費力地將徐頌一左一右架起,才扶回了房間。
這一路上,徐頌都是一副醉酒不醒的樣子。
姜漁正發愁一會兒該怎麼照顧他呢。
可人剛進了屋子,蹭地一下就直起了身子,嚇了她和小六一跳。
認真一看,男人眼中哪兒還有半分醉酒的迷濛?
小六識趣離開房間,而姜漁點了燈,奉了茶,看他已然無礙,也無話和自己說,便照舊循著他昨天的吩咐,準備去外間休息。
然而她剛剛走了兩步,就聽到低沉的嗓音響起:
“去哪兒?”
姜漁腳步一頓。
“當家的可還有吩咐?”
徐頌看了她一眼,伸手指了指自己面前幾步的位置。
姜漁會意,站了過去,垂手恭恭敬敬立著。
等了半天,徐頌才緩緩開口。
“今日……為何幫我?”
果然,他是要問這個!
姜漁早就在肚子裡打好了腹稿,此刻一臉真摯,羞紅著臉道:
“奴家流落遼山,一路見多了姐妹們的悽慘下場,幸得老天垂憐讓奴得了二當家的庇佑,竟能有幾日飽飯吃,不至於被人侮辱。
所以奴家清楚知道,既進了您的屋子,從此奴家就是您的人了,您就是奴家的天和地!奴家自然凡事都要為您考慮的!
雖然二當家暫時不喜歡奴家,不要奴家服侍,但……這都是房裡事,奴家定不能讓外人看二當家的笑話。”
徐頌身為建安侯,阿諛奉承的話早就聽多了,可是這落難女子的真心剖白,竟然聽得他有些莫名的不自在。
收了她不過是礙於廖振東的面子,隨手扔在門外的一個不喜歡的玩具罷了。
可是對她而言,竟然是天大的恩情。
突然被戴了這麼大一頂高帽子,徐頌有些尷尬,他移開眼神,摸了摸鼻子,喉結不自然地滾動了一下。
最後清了清嗓子道:“我頭有些疼。”
?
這是什麼意思?
姜漁的腦子一瞬間轉過八百個念頭,最後……
“那……奴家給您揉揉?”
她試探看向徐頌,見他沒有反對,反而默默閉上了眼,提步便來到他身後,伸手輕撫上他的太陽穴。
清涼細軟的手指輕輕貼上兩側穴位,柔緩力道之下,徐頌竟然真的放鬆下來。
思緒不由得飄遠……
這十年來,他為家族振興奔波,為父兄之死昭雪,根本沒時間考慮自己的終身事,防止有人乘虛而入,也從接近過什麼官員送來的女人。
但身後這個女人不一樣。
並不是她有多漂亮,多聰慧。
好吧,她也確實漂亮聰慧。
而是自己舉手之勞就能庇護她在這狼窩裡活下去,又何樂而不為呢?
徐頌雖無意於她,但也不介意給她一些曖昧的態度,她狐假虎威也罷,換個心中踏實也罷,算是報答她今日解圍的恩情。
燭火噼啪作響,揉按了一會兒,徐頌覺得好多了,抬手製止了姜漁繼續下去的動作。
“按得不錯,去休息吧。”
等了一會兒還沒聽到人離開的聲音,徐頌抬眼,看到眼前女子眼中閃現著期待的光芒,小心翼翼問道:
“那奴……今日還去外間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