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玉笙居,丹煙已經把對牌,賬目等東西整理好,送到姜氏的永福堂去。
奶孃金嬤嬤在一旁看了,滿腹憂色。
“姑娘,您真的決定了嗎?”
“我意已決,奶孃不必再勸。”
在奶孃心裡,女子和離便如同天塌一般,陸知苒沒法立馬扭轉她的認知,待時日久了她便知道,和離是最正確的決定。
金嬤嬤嘆息一聲,到底不再多說什麼。
管家之事交接完畢,翠芙也回來了,“小姐,石管事在漱芳齋等您。”
漱芳齋是一座茶樓,乃是讀書人品茶論道的常去之地,而這也是陸知苒的產業之一,侯府並不知曉。
陸知苒當即出發往漱芳齋而去。
石齊舟今年四十出頭,身形高大魁梧,面容黝黑,乍一看有些許憨厚,但眼底卻帶著一股精明。
前世,他一直都是陸知苒身邊最忠誠得力的左膀右臂,更是值得信賴的長輩。
陸知苒臉上露出一抹親近的笑,“石叔。”
石齊舟立馬起身,“大小姐。”
他直言不諱,“大小姐,容我多一句嘴,那楚翊安忘恩負義,實非良配。”
顯然已經知道楚翊安抬平妻,且為平妻請封誥命的事情。
陸知苒聞言,心頭升起一股融融暖意。
前世,他也曾勸說自己認清身邊人,但她執迷不悟,辜負了他的勸誡。
“石叔放心,我已經準備和離了。”
石齊舟聽了這話,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去。
“太好了,大小姐您能想得通就再好不過!”
他還以為大小姐會不願意和離,畢竟這是夫人生前給她定的親事。
“先前宮裡便來了人,皇上召您明日入宮覲見,大小姐有救世之舉,以後不是侯府可以高攀的。”
陸知苒點頭。
但她今日找石叔來,不是為了楚翊安的事情。
“石叔,我有一件要緊事需交給你來辦。”
石齊舟忙道:“大小姐儘管吩咐。”
陸知苒:“我需要石叔你幫我購入大量的棉花和炭,但不要以商行的名義去收購,暗中行事就好。”
石齊舟沉吟了一會兒,“今年天象確實怪異,不僅是西平大旱,京城也是高溫不下,熱死不少百姓。俗話說大旱之年必有冷冬,大小姐囤棉花和炭確實可行,就不知大小姐想要囤多少。”
“越多越好。”陸知苒面色凝重,“石叔你先清點我賬上所有的現銀,除開這兩月的必要花銷,其餘銀兩全部購入棉花和炭。”
石齊舟一震,陸知苒有多少銀子他再清楚不過。
如今要全部購入棉花和炭……
而今已是十月中旬,卻依然天熱暖和,萬一今年是個暖冬,大小姐的所有家當就會砸在手裡。
看出他的猶疑,陸知苒的態度堅決,“石叔,聽我的便是。”
現下秋日雖然還暖和,但再過不到一月,天氣會急轉直下,一日比一日冷,大雪也將綿延不斷,大齊將遭遇百年來最冷、跨越時間最長的寒冬。
別說普通百姓,便是勳貴人家有銀子也買不到棉衣和炭火。
這是一個契機。
老天既然讓她重生,她必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
石齊舟本想勸她穩妥一些,但見她眸光堅毅,帶著一股勝券在握的篤定,素來謹慎的石齊舟莫名便生出了信服來。
他一咬牙,“行,我聽大小姐的。”
陸知苒再次叮囑,“動作要快,需得趕在一月內完成此事。”
石齊舟是個利落性子,既然接下了這個差事,他就片刻不耽擱,立馬就去安排了。
二人離開後,隔壁廂房才終於有了動靜。
一個男子大喇喇地坐著,姿態隨意散漫。
他膚色深,墨髮廣額,硬朗而鋒銳。
眉骨上有一道淺淡傷疤,沒破相,也不難看,卻叫他平添幾分匪氣。
他抬腳,踹了身旁人一腳,“阿昀,你說,今年的冬天會冷嗎?”
賀昀手裡拿著蒲扇,十分賣力地扇風。
“殿下,您看現在這架勢,像是會冷的樣子嗎?我都要熱瘋了。”
蕭晏辭手指微屈,輕輕敲著桌面,“這般熱的天氣,那小娘子卻要大量收購棉衣和炭,真是奇哉怪哉。”
賀昀嗐了一聲,隨口道:“女人嘛,頭髮長見識短唄。”
抬腿又給了賀昀一腳,“怎麼,瞧不起女人?你是從誰的肚皮裡爬出來的?你的小命是誰救的?”
他們主僕這趟出門點背,險些把小命丟了,正巧被石掌櫃的商隊撿到,順路就捎回了京城。
真算起來,陸知苒也算是他們的救命恩人了。
賀昀立馬伸手掌嘴,“是小的嘴拙,該打。”
誰能想到,太倉商行的東家竟是個年輕女子呢?
蕭晏辭問他,“你身上有多少銀子?”
賀昀在身上掏吧掏吧,掏出一個錢袋子,倒出可憐的碎銀幾兩。
蕭晏辭一臉嫌棄,“窮死你算了。”
賀昀:“……那還不都怪您。”
他家殿下天生破財命,任何值錢的東西到了他手裡都待不過一個時辰。
便是賀昀幫他保管錢財,也會不翼而飛。
他應該是當朝最窮的皇子,沒有之一。
蕭晏辭起身,大步流星往外走,賀昀連忙跟上,“殿下,您這是要去哪兒?”
蕭晏辭:“進宮,找老頭子要點銀子花花。”
他有一種預感,跟著那小娘子下注,定能大賺一筆。
他即將暴富。
虧了也不要緊,反正不是他的銀子。
……
回到侯府,已是日落西斜。
陸知苒看著侯府高得難以攀爬的院牆。
前一世,她只想保護這院牆裡的所有人……這輩子,這侯府裡的一切,都即將與她無關了。
這樣一想,竟覺前所未有的輕鬆。
剛剛回到玉笙居,金嬤嬤就上前:“大小姐,陸家那頭來人了。”
陸知苒垂下眼睫。
她落水之後,金嬤嬤氣怒交加,便派人回陸家告狀去了,只盼著她的好父親能為她撐腰。
前世,她父親的確派人來了,卻不是來成為她的靠山的。
很快,一個體態豐腴的婦人入內,“奴婢見過大小姐。”
陸知苒神色淡淡的,“魏嬤嬤有何貴幹?”
既沒有賜座,也沒有看茶,魏嬤嬤就這麼幹巴巴地站著,臉上神色略顯難看。
她勉強擠出笑,“奴婢是奉了老爺之命,特來給小姐傳一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