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知匆匆用了早膳就帶著苒玉走去坤寧宮請安。
從二品及以上的位分才有儀仗，阿知這一路走得辛苦，韓衍在那事上向來強勢，昨夜也是折騰到了很晚。
阿知的兩條腿現在都還在打顫，她大半個身子的力量幾乎都靠在了苒玉身上。
婉儀再忍忍。”
苒玉輕聲道。
“無事。”
阿知來的不算早也不算晚，她正猶豫自己該坐哪裡，就有皇后宮中的一個小宮女引著她去了位置上。
位置中間稍偏後。
有來得早的人，見阿知進來目光都看了過來，等看到阿知的打扮和身形有人低低笑了兩聲，有的索性乾脆小聲議論了兩句。
阿知不覺得有什麼，她乖乖巧巧坐在自己位置上。
其他妃嬪陸陸續續進來，每個進來的人都若有似無往阿知那看一眼。
顯然都想知道這個最近風頭正盛的淳婉儀有何能耐，一個沒有任何依仗的小宮女竟然能一躍成為淳婉儀。
就連皇后進來都不由自主看了眼阿知，她難得微愣了下。
後宮中的女子顏色好，個個身材、樣貌都挑不出一絲錯，美得也算是各有千秋。
可像是阿知這般長得有福氣的她倒是第一次見。
阿知感覺皇后在看她，她仰起小臉靦腆笑笑。
圓圓的小臉對著自己笑，眼神清澈又透亮，皇后就是再冷的心都軟了下來，也難怪皇上會上心。
阿知恭敬行禮，“嬪妾給皇后娘娘請安。”
“起來吧，御前那邊已經派了人過來告假，怎麼不多休息會兒？”
阿知抬頭看向皇后，皇后神色溫和。
“嬪妾身子無礙，有勞娘娘掛心。”
阿知對待皇后態度恭敬，一言一行都挑不出錯。
皇后問完話阿知回到自己位置上。
人基本都齊了，只在前面空了張椅子。
阿知心裡大概猜到是誰，在宮裡能這般的也只有玉寧宮裡那位淑妃娘娘。
阿知以前在殿中省的時候就聽人說過，淑妃娘娘寵冠六宮，是皇帝心尖尖上的人。
阿知其實很想見見傳聞中的淑妃娘娘，她從小就喜歡美的事物，自然也包括人，她很想瞧瞧當初的京城第一美人到底有多美。
前頭在說話，輪不到阿知插嘴，她吃自己前面的點心。
皇后宮裡的點心很漂亮，就是每人前面就一小碟，碟子裡就兩個，阿知剛嚐了個味道就沒了。
她扭頭看向苒玉小聲問：“咱們宮裡有這麼嗎？”
苒玉神色有一瞬間複雜，很快調整好低頭輕聲道：“婉儀想吃御膳房都可送過來。”
“嗯。”阿知煞有其事地點點頭，“回去就讓小福子跑一趟御膳房。”
阿知和苒玉聲音小，前頭自然是聽不清楚，但就坐在她旁邊的楊容華確是聽得清清楚楚。
她不動聲色看一眼旁邊的阿知，神色複雜，她進宮五年，請安了無數次，倒是第一回碰到會真的吃這些點心的人。
在宮裡誰不知道入口的東西不能隨便吃，就算是在皇后宮中也一樣。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在這宮裡誰又能說得清楚自己是完全乾淨的？
楊容華看著身邊的人，只覺得腦子蠢笨。
阿知全然不知道自己在旁人眼中已經落了這麼個形象，請安散了之後等高位先出去了，阿知立馬帶著苒玉離開。
她早膳就只用了半碗小米粥，此時是又餓又困，只想趕緊回到自己的卻非閣。
阿知這邊剛走到御花園就看見亭子裡坐著兩個人。
還有一段距離，阿知剛想繞路避開，可偏偏亭子裡的人已經先出聲了：
“這不是淳婉儀嗎？怎麼見到上位連點規矩都不懂？”
阿知只得硬著頭皮上前，“嬪妾給趙婕妤請安。”
旁邊還有一個人，剛剛請安的時候阿知有些印象，是呂才人。
趙婕妤看著半跪的阿知並未開口叫她起來，只是笑臉盈盈的繼續和呂才人說話。
半跪最是難受，比雙膝跪地還折磨人。
剛過沒多久，阿知額頭就冒了汗。
不遠處圍著三三兩兩請安結束出來的妃嬪，但沒有一個人上前。
趙婕妤是正四品婕妤，她不叫起來，阿知不敢起，哪怕兩腿打顫已經堅持不住，阿知也始終低著頭。
阿知清楚趙婕妤今日就是衝著她來的，雖然她拼命回想也沒想起來自己什麼時候得罪過她。
不過，阿知沒有過度糾結。
在這宮裡，要對付一個人，本來就不需要多餘的理由。
在阿知堅持不住要倒下的時候，趙婕妤終於道：“起來吧。”
阿知站直身子，剛想走，就又聽趙婕妤開口：“這核桃難剝，你以前既然是宮女，想必這些活也是做慣了的。”
她笑著挑眉看向阿知，話裡的意思不言而喻。
阿知低聲應：“是。”
阿知彷彿泥巴捏的人，沒有一絲脾氣，還以穿得厚動作不便為由將身上的大氅解下遞到苒玉手中。
她衣著單薄走到趙婕妤旁邊低眉恭順地用手一個一個剝開核桃。
趙婕妤看到阿知脫了大氅，眉心頓皺。
林昭儀的教訓還擺在前面，她自是記得，可阿知動作太快，周圍還有這麼多人看著她也拉不下臉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阿知手指頭凍得通紅又僵硬。
偏偏阿知一聲不吭，風雪越來越大，旁邊的趙婕妤和呂才人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趙婕妤，你這是在做什麼？”
阿知抬頭看向來人，是剛剛請安時只見過一面的周貴嬪。
周貴嬪在宮裡一向都是個特例，性子直，有什麼說什麼。
雖然有時候說出來的話能把人氣得半死，但因著有兵部尚書這個父親，後宮裡誰也不能奈她如何。
後宮眾人也都知道她的脾氣，再加上她無寵，其餘人也懶得跟她計較。
趙婕妤往日和周貴嬪最不對付，此時也是冷冷道：“本嬪不過讓她剝個核桃罷了。”
周貴嬪才不管那麼多，她大大咧咧直接走過去將阿知一把拉到自己身後，“她如今是正五品淳婉儀，可不是你宮裡任你打罵的奴才。”
在周貴嬪身後的阿知聽到她這話，眼眶終於忍不住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