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奴婢可否向您討個恩典?”
覓寧懷中抱著一幅卷軸,有些不好意思。
“您也知道,奴婢家中有個弟弟,他向來崇拜丞相大人,惦記著能有一幅謝丞相的畫像。”
覓寧眼底有些無奈。
她雖不喜丞相大人,但卻架不住她那弟弟磨了許久。
沈昭璃點點頭:“拿去吧。”
覓寧雖在她身邊當差,卻也是正經七品官員的女兒。
父親任虞部司令使,負責制定捕獵採伐的政令。
在玉京這遍地是官兒的地界,算不得顯赫。
但一家日子過得和和美美。
聽說覓寧的弟弟,也在準備科考。
謝玉珩當年可是三元及第,無數讀書人心中的崇敬膜拜的對象。
喜歡謝玉珩也是情理之中。
此時,公主府門口。
“丞相大人,您先等等,待通傳之人回來,若殿下應允,小的定讓您進去。”
門房硬著頭皮攔住謝玉珩,態度堅決。
謝玉珩眉頭細不可查皺了一下,很快便恢復往日清冷疏離,立於公主府門前。
公主府向來任由他進出,無人敢攔。
看來,她還在為昨日之事生氣。
不多會兒,通傳下人來報,讓謝玉珩隨他一同進去。
一路上,禮節繁複冗雜到謝玉珩那般心思沉靜之人,也不由多了幾分煩躁。
謝玉珩踏進清歡殿,便見沈昭璃坐於花梨玫瑰椅上。
牡丹鳳紋雲錦裙勾勒出窈窕身形,如瀑青絲挽成精緻凌雲髻。
一整套白玉嵌紅珊瑚花顏頭面,將沈昭璃略施粉黛的容顏,襯得越發驚若天人。
往日被素淨打扮壓下去幾分的貴氣,此刻更是氣場全開。
謝玉珩微微一愣,眼底閃過一抹驚豔。
卻也無端感到些許疏離。
在桌邊站了片刻,謝玉珩在沈昭璃身側坐下。
“我有話同你說。”
見沈昭璃點頭,覓寧揮手同幾個婢女都下去了。
“點心你可吃了?”
沈昭璃抬眸瞧著面前冷若春雪的謝玉珩,扯扯嘴角,到底沒忍住心頭鬱氣。
“謝丞相想看本宮再起一次風疹?”
謝玉珩微微一愣,清冷嗓音帶著幾分茫然。
“我不知你不能吃栗子糕,那份我帶回去給溪兒,明日再替你買份新的。”
“昨日是我不好,你莫要同溪兒置氣,我……”
謝玉珩話未說完,便被沈昭璃打斷。
“本宮還未小氣到同不相干的人置氣。”
謝玉珩眉頭微蹙,難得多看沈昭璃一眼。
“賜婚聖旨,我會入宮去求。”
“不必了,昨日之事,皇兄正在氣頭上,以後再說吧。”
謝玉珩眉頭皺得更緊,沉默片刻,清冷嗓音響起。
“昨日沒趕回來,今日帶你去遊湖吧。”
沈昭璃愣了一瞬,紅唇輕啟。
“不必,本宮並不想遊湖,還是不耽誤丞相大人的時間了。”
謝玉珩眉頭皺得更緊,清冷聲線壓抑著幾分煩躁。
“你還在同我置氣?”
沈昭璃眸色疏離,對謝玉珩的不悅有些不解。
不爭不搶,大度懂事,這不就是他往日最想要的嗎?
“丞相大人多慮了。”
謝玉珩心頭微沉,到底放柔了幾分語氣。
“你若不想遊湖,陪你……”
話音未落,謝玉珩小廝殷吉便急匆匆行至門口,立馬跪下行禮。
“大人,蘇姑娘昨夜看煙火著了涼,今兒一早發熱了。”
謝玉珩臉色一變,立即站了起來。
沈昭璃唇角微勾,笑意帶著些許嘲諷。
原來就連那場煙火,也不是放給她看的。
“丞相大人既有事要忙,自去吧。”
謝玉珩未說出口的話,一下卡在喉嚨,瞧著沈昭璃冷淡神情, 臉色有些難看。
到底惦記著蘇清溪,謝玉珩語氣冷硬。
“我晚些時候再來看你。”
言罷,謝玉珩轉身離去,步履匆匆,一如昨日。
離開公主府時,險些撞上抱著東西往外走的婢子們。
侍女們忙退後幾步,跪下請罪。
“今日公主殿下清理了不少雜物,命奴婢們拿出去掉了,拿得多,沒瞧見大人,這才不小心衝撞了。請丞相大人恕罪。”
謝玉珩目光被那婢女托盤上的一個其貌不揚的泥娃娃吸引。
灰撲撲的泥娃娃,甚至連五官也不清晰。
卻穿著精緻的小衣服,打理的乾乾淨淨,不染一絲灰塵。
這不是他三年前,捏壞了打算扔掉,又被沈昭璃要去的那隻嗎?
她竟一直小心翼翼保存著。
謝玉珩心底柔和幾分,她心裡到底是在意他的。
……
次日早朝後,沈知瑾將謝玉珩留下。
御書房中,紫檀木的書案寬大而沉重,上面擺放著精緻的文房四寶。
筆架上掛著幾隻狼毫筆。
皇帝的御座位於書房的最深處,背後是一幅繡著金龍的屏風,龍眼鑲嵌著寶石,閃爍著威嚴光芒。
沈知瑾捏著手中奏摺,沉眸看向殿中跪得筆直的謝玉珩。
“知道朕為何叫你來吧。”
謝玉珩垂眸,語氣恭敬:“ 賜婚宴上,臣棄長樂殿下而去,是臣有錯。”
沈知瑾冷哼一聲:“有錯?朕倒沒瞧出謝丞相覺得自己哪裡有錯!事出幾日,也未見你有何舉動。”
他原想著給謝玉珩一點時間處理,一直派人關注此事。
卻不想謝玉珩如此大膽,三番兩次令他的璃兒傷心。
謝玉珩眉頭微蹙:“殿下性子烈,但臣已邀殿下一同遊湖,會好好解釋清楚的。”
沈知瑾啪一聲,將奏摺扔在書案上,起身行至謝玉珩跟前,滿身怒氣。
”謝玉珩啊謝玉珩,你讓朕說你什麼好?”
“你是朕的肱股之臣,朕信任你,才願意將長樂許配給你,你便如此辜負她
?如此大事,豈是你解釋幾句便能說清的,你該給璃兒認錯!”
謝玉珩脊樑挺得筆直,聲音不卑不亢。
“賜婚宴那日,人命關天,臣實在不能不走。”
“溪兒失去心愛寵物,便是失去了半條命,可於長樂殿下而言,只是錯過一場宴席,日後總是能補償回來的。”
“臣知道殿下受了委屈,日後她想做什麼,臣都會陪著。”
沈知瑾盯著謝玉珩,被氣得冷笑。
他算是看清了,他這丞相就是拎不清!
一邊惦記璃兒,一邊又放不下他那小青梅。
而今璃兒已傷心斷情,答應同北涼王和親。
他倒要看看,日後謝玉珩知道此事,又該如何自處!
“看在璃兒的份上,朕不會重罰,去殿外跪一個時辰,自去吧。”
謝玉珩薄唇微抿,朝沈知瑾拱手叩拜,起身出了御書房。
在外等候多時的鴻臚寺卿柳宏,匆匆進殿,與謝玉珩擦肩而過,頷首行禮。
謝玉珩不由眉頭微蹙。
鴻臚寺卿柳宏主掌外賓接待、禮儀安排之事。
近日不曾聽說,外賓來朝,柳宏面聖所為何事?
御書房硃紅色大門,在柳宏進去之後便關上,隔絕了裡頭談話的聲音。
“陛下,北涼傳來消息,不日北涼王將入玉京朝拜。”
沈知瑾眉頭緊皺:“不是說好了和親隊伍三月後才來嗎?這楚雲崢什麼意思?”
鴻臚寺卿將頭垂地更低,不敢觸皇帝的黴頭。
“據北涼那邊的意思,北涼王想多同長樂殿下多相處相處。”
話一齣口,整個大殿氣氛頓時冷肅幾分。
沈知瑾勾起一抹冷笑。
“朕答應和親,已是給他們臉面,竟還想著得寸進尺。”
“若敬酒不吃吃罰酒,那便舉兵迎戰!”
帝王一怒,御書房中伺候之人皆戰戰兢兢,立時跪下。
鴻臚寺卿更是冷汗直冒:“陛下三思,兩國國力雖相差無幾,可北涼兵強馬壯,此時開戰,於大靖無益啊。”
沈知瑾面色冷沉。
他如何不知,開戰不是最好的選擇?
可今日容許北涼得寸進尺,明日便要割地賠款。
明明有一戰之力,卻退讓龜縮。
只會讓北涼越發肆無忌憚,若不亮出態度,維持住表面平衡。
大靖遲早讓北涼分崩瓦解,逐步蠶食,落於被動局面。
鴻臚寺卿跪立難安,冷汗浸溼了衣領。
大內監吳昱瞧著沈知瑾難看的臉色,知道此事還得從長樂殿下那入手。
“陛下,您看這定親的是長樂殿下,不若咱問問殿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