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知道現在的年輕人，都追逐愛情，要自由戀愛，不喜歡這種長輩指定的婚姻。
就是在他心裡，再也沒有比孫小姐更好的姑娘了，但還是擔心男方會不滿意她。
何況這樁婚事，也是對他們姜家更有利些。
姜涵寧知道裕叔的擔憂，笑了笑：“您放心，他對我很好。”
她扶著老人在邊上的石凳上坐下，
“今天是因為他有工作，去了國外出差，所以不能陪我過來給爺爺上墳。”
老人坐了下來，點頭道：“工作是要緊的。”
他想到了姜涵寧的父親，姜繼業就工作太不上心，以至家裡的產業被打理得混亂不堪，當年老爺子沒少因為這個和大少爺吵。
富貴人家的孩子，錢得來的太容易。
能挑起家裡重擔的子孫，實在不多。
“男人有自己事業，能忙一些，也是好事……就是怕沒有時間陪你。”
“他是個能兼顧生活和工作的人，會專門抽時間陪我的。”姜涵寧笑著說，見老人仍有顧慮，又道，”過一陣我們就會在海島辦婚禮，您一定要來。”
老人看著她臉上完美無缺的笑容，終是完全放下了心。
不過去婚禮當然是不可能的，他笑著擺手婉拒道：“我這把老骨頭，大老遠過去就要散架了。”
“知道你們過得好，我就放心了。”
他轉頭看向墓碑：“老爺也會放心的。”
姜涵寧唇角的笑容淡了下去，點頭道：“是，爺爺一定會安心的。”
石甕裡的火苗越來越小，老人注視著最後一點餘火，嘆息：“我也老了，大概也快去見老爺的時候。”
“只可惜見不到你們的孩子了。”
姜涵寧望著他蒼老的模樣，比上一次見更清癯消瘦，灰布衫下的手臂乾枯如樹枝，上面的頭髮已然全白了。
她心裡緊了緊，只笑說，
“會看到的。”
老人也笑著搖搖頭，人自己的身體，只有自己清楚，到了時間，再多錢養著也不過是活受罪。
但聽到姜涵寧這話，他還是忍不住去盼想她和那位秦家少爺的孩子。
父母的長相擺在那兒，將來生出來的孩子一定是玉雪可愛的。
老人提到這裡忽然一頓，抬頭道：“天佑少爺最近還好嗎？”
“他很好。”
老人這一次卻沒有被她糊弄過去：“他一直是混不吝的，一定又給小姐惹事了吧？”
姜涵寧搖頭笑：“沒有。”
她大概有一個月沒有見到姜天佑了。
老人依舊不放心地說：“要是他又做錯了什麼事，你只管教訓他，要打要罵那都是他該受的，但是你千萬不要不管他，無論怎麼說，他都是你的親弟弟。”
“老爺死後，他就是你最親的人了，他……”
“……我明白的。”
姜涵寧知道老人要說什麼。
姜天佑不止是她的弟弟，還是姜家在南邊這一支三代單傳，
唯一的男嗣。
不論發生什麼，姜家的香火終究得靠他能傳下去。
老人走後，姜涵寧走到晏容和姜繼業合葬的墓碑前，面無表情地望著。
一直到蠟燭和祭香完全熄滅。
*
回到A市，已經五天後。
正是週末，夜幕降下，城市中心車流堵塞，人頭攢動，相比於深山老林的幽寂，宛如一個全新的世界。
車在金色旋轉門前停下。
門童快步走過來，在車窗外向姜涵寧鞠躬問候，然後開門。
姜涵寧下了車，抬頭看去，面前是一幢仿白金漢宮建造的歐式建築。燈光打在大理石的裝飾廊柱上，璀璨奪目。
長洲會所。
這裡是富家子弟的天堂。
市面上的高端娛樂項目都能在這裡找到。
私密又安全，在這裡無論玩得再大，都不會向外界透出任何風聲。
會所的每一層都有門檻，依照客戶的年消費金額和身家區分等級。
相應的，提供的服務自然也有等級區分。
今晚正是會所最熱鬧的時間，幾乎每一層都有宴會和派對，大部分客人都在裡面。
頂層的露臺酒吧倒是沒什麼人。
這裡向來男多女少，為數不多的女人都是作為女伴來的。在這裡出現的落單的女性客人，是相當少見的。
姜涵寧一走進去，就引來了不少人的注意。剛坐下不久，一杯檸檬水送到了她的面前。
姜涵寧抬眼，對上面前一張英俊面龐。
年輕男人穿著標準的英式襯衫馬甲，個子很高，身材相當亮眼。
右胸上的口袋上別了一張燦金色的名牌，寫著“時軒”兩個字，這是會所的高級服務生的標誌。
姜涵寧接過檸檬水：“謝謝。”
時軒簡單介紹了一下今日特供的飲品，姜涵寧點了一杯瑪格麗特。
“需要我為您更換玫瑰花嗎？”
時軒說的是桌上插著花的花瓶，今天是白色玫瑰，碩大的玫瑰花苞已經過了盛放的時候，乍一眼看不出來，但仔細看能看到內側的花瓣稍微顯得萎靡了。
這對男性客人已經足夠了，但女性客人心思細膩，追求完美，他們就需要做到十萬分的精細周到。
而且如果客人不喜歡白玫瑰，他還可以就更換其他的她喜歡的品種。
姜涵寧對這些倒是不在意，笑道：“謝謝，不用麻煩了。”
時軒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客氣的客人。他是剛剛從下面升上來的，之前在底下工作的時候遇到過不少難纏難搞的客人，因為他能忍，一一應付過去了，所以才升得上來。
領班對他說，一般金字塔越往上的人，越有禮儀涵養，和一點不滿就會發脾氣的暴發戶們有著天壤之別。他一開始還不信，原來真的是這樣。
沒一會兒，雞尾酒端了上來。
時軒輕輕放下後，注意到姜涵寧眉間的懨懨，關懷地問道：“您看起來不是很開心，是遇到了什麼煩心事？”
“您需要的話，我可以陪您聊聊。”
讓來這裡的客人擺脫煩惱，心情愉悅是他們的首要任務。
姜涵寧笑了笑道：“沒有，只是有點累。”
時軒接著問：“需要我為您做一個全身按摩嗎？也許能幫您舒緩一點壓力……”
話音剛落，就聽到一聲“姜小姐。”
時軒回頭一看，從門外進來的是專門負責VIP客人的經理鄒成，腳步匆匆，神色鄭重，想來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談。
他知情識趣地笑了笑，對著姜涵寧鞠躬說道：“那我先去忙了。等您有時間，我再為您服務。”
鄒成原本正在籌備晚宴，是前一刻才知道姜涵寧來了，當即把手上的事交給別人趕了過來。
姜涵寧見到他，收斂了笑意，問道：
“姜天佑呢？”
鄒成露出一個尷尬的神色：“姜少他……他帶著一個叫Lily的網紅，去M島度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