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澤修喂她用完了燕窩粥,又撿了兩塊八珍糕喂她。
李潯蕪縱使再無食慾,也得一一吃下。
她想早早吃完,好擺脫掉此番荒誕情境,所以不管自己的嘴巴大小,咬著大塊的糕點塞滿嘴巴,鼓著兩腮快速的嚼。
她這副樣子,落在李澤修眼裡,卻甚覺可愛。
他伸出手指抹了抹她嘴角的糕餅碎屑,清雅的嗓音輕柔道:
“蕪兒急什麼?還有許多呢,你慢點吃……”
李潯蕪聞言後動作一滯,咀嚼的幅度小了許多。
用完膳後,李澤修又親自遞巾捧水令她拭臉漱口,動作溫柔款款,好似對待自己新婚妻子一般珍重。
李潯蕪卻斂眉低首,不敢抬頭,害怕對上他的視線。
皇帝愛憐的眼神讓她心中七上八下、五味雜陳。
宮中多年的相伴相護,李潯蕪對這位高高在上的“皇兄”雖心存畏懼,但也懷有感激。
只是她一心一意要逃離這深宮,很早就已經許下誓言,今生今世絕不與帝王家再有牽連。
無奈李澤修為人最是霸道,不容許自己的東西被別人沾染一絲一毫。
眼下他才強要了自己,正在新鮮頭上,一時半刻怕是不會膩歪。
此時自己若是再提半句給陸卿時求情的話,只怕又會惹得他發瘋,盛怒之下,陸卿時更是性命難保。
如此,只能暫且忍耐,以尋時機。
再忍忍吧,忍辱才能偷生。
李潯蕪最擅長忍耐,她已經忍了那麼多年,萬不能功虧一簣。
李潯蕪平臥在龍榻上, 正在暗中思量起來。。
李澤修則是漱洗一番,換上了天絲錦的寢衣,天絲錦衣料昂貴,可在暗夜裡流光溢彩,李澤修穿上後,愈發顯得整個人清逸俊秀。
丹桂滅了幾盞燈燭,只餘下近榻的兩盞明燈,便拉下帷簾緩緩退去。
她臨走時,還惴惴不安地朝龍榻上那抹纖細的人影望了一眼。
李潯蕪平躺著,閉上眼眸,感覺到那人正一步一步地朝榻走來。
坐榻,除履,翻身,進被。
直到那隻手掌終於覆上了自己的腰身,李潯蕪才肯睜開她那雙美目,楚楚可憐地看向李澤修。
李澤修笑笑,俯身貼向她的臉,問道:
“原來蕪兒沒睡,方才是在想些什麼?”
李潯蕪抿抿唇,將被子又向上拉了拉,遮住了自己的下半張臉,只露出溼漉漉的眼睛,磕磕巴巴道:
“沒有想什麼。陛下……臣妹今日不適,實在不能再……”
她話未說完,李澤修伸手在她腰間溫柔地揉捏起來,低聲道:
“好了,朕知道。今夜……不動你便是了。”
李潯蕪聽他如此說,方才鬆了口氣。
李澤修笑道:
“瞧瞧你,嚇的跟什麼似的,朕又不是那凶神惡煞的鬼,至於這麼可憐兮兮嗎?”
李潯蕪心想,你若是兇狠起來,似乎也並不比鬼差多少。
雖如此,她卻也乖巧地往床榻裡邊縮了縮,悶聲道:
“陛下氣度威嚴,自會令人敬畏。”
李澤修眯起眼睛,忽而有些討厭她這樣同自己講話。
從前若是在人前,他興許還能容忍。
可如今都上了床榻,赴了雲雨,她還如此一板一眼,分明就是心有怨懟。
李澤修稍有不快,側過身躺下,把頭埋進她的頸邊,呵氣道:
“哼,莫要以為朕不知你在想些什麼。”
“蕪兒,你若是還像從前那般乖乖待朕的身邊,一切都有的商量。倘若是,再敢有什麼旁的心思,那麼懲罰,也就不似昨夜那般簡單了。”
“你聽到沒有?”
李潯蕪全身的寒毛都要豎起來了,她低低地應了一聲,更加用力地把整個臉都埋在被子裡。
李澤修覺得她這般模樣可愛的緊,越發起了逗弄的心思,伸手去扳她的肩,調笑道:
“捂這麼嚴實做什麼?還怕朕看你?”
摸索間,碰觸到她的臉頰時,卻是一手冰涼。
他一陣心驚,不由分說便用力扯下了李潯蕪蒙在頭上的被子,果然見她紅著一雙眼睛,眼角不斷滲出晶瑩的淚水。
李澤修當即便湊過去吻她的眉眼,口中含混道:
“好了好了,方才是朕言語欠妥,你別哭了……你若乖乖聽話,不逼急了朕,朕又怎捨得那樣待你。”
李潯蕪被他的嘴唇逼得睜不開眼,索性閉著,不再睜開。
又如此親親摸摸溫存了一陣,李澤修才摟著她就此睡下。
次日清晨,李澤修晨起時特意放輕手腳,生怕吵醒枕側之人。
直到他走出殿門去上早朝,李潯蕪才緩緩睜開眼。
李澤修臨走時,特意吩咐了霜華殿一眾近侍,誰也不許吵醒端貞公主。
故而無人敢輕易進入殿內。
只有丹桂,悄聲捧著熱茶水進來,跪倒在榻前,遞給李潯蕪一個繡囊。
李潯蕪半坐起身,接過後打開一看,是七八顆小拇指大小的丹丸。
丹桂悄聲對她道:
“是公主先前尋的方子配好的,一丸可起效七日。”
李潯蕪點點頭,毫不猶豫的拈起一顆送水服下,又將其他丸藥裝入繡囊,遞還給丹桂,低聲道:
“你回思芳殿拿這個的時候,可有其他人看見?”
丹桂搖搖頭,回道:
“我只說回思芳殿給公主拿換洗衣衫,張總管派了兩個宮人跟著我,我讓她們候在殿外,自己進去拿的。”
李潯蕪聽罷才重新躺回榻上。
丹桂給她掖了掖被角,在碰到她冰涼的手時,又心疼道:
“公主,這避子丸藥性再平和,也是傷身,吃一次便罷了,若是日後再……”
丹桂話說到一半,便自覺多口,噤了聲。
李潯蕪嘆了口氣,道:
“活一日且顧一日的吧,丸藥再傷身,也總好過造下冤孽。幸而先前在宮中偷偷配了這藥,不然可真是……再沒有什麼退路。”
約莫三四年前,李潯蕪來了月事,多少也開始通曉了一些人事。
李澤修那時幾乎夜夜來思芳殿找她,不論她在下棋作畫還是用膳就寢,他總要摟抱著她動些手腳。
李潯蕪提心吊膽,生怕某一日他興致一到,真強要了她。
於是便私下翻閱醫書古籍,尋了最為穩妥的避子藥方,秘密派人到宮外,暗中配下了丸藥,偷偷藏在了寢殿。
誰知李澤修雖愛和她廝混,但到底還有些理智,沒有真正幹什麼出格的事。
故而這藥一直被藏在多寶閣上的天青色水紋瓶中,李潯蕪嫁出宮時也沒有帶。
不料竟然在此時派上了用場,也算是物盡其用吧。
她翻了個身,自嘲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