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大學不遠的一個小餐館，徐曉楠和江慧慧在最裡面的位置坐下。
她們剛點了兩份炒麵，正等餐館上餐。
江慧慧的臉色陰沉，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桌子下面，她雙手緊握著，指甲深深扎進肉裡。
一股強烈的怨恨在她體內起伏著。
那個殺死她弟弟的人，就在這裡工作。
這些天，她每天都心神不寧，眼前不斷的出現弟弟的面孔，晚上不斷的做噩夢。
她看到弟弟渾身是血，在向她求救。
她想抓住弟弟的手，將他拉回來，但像是有什麼東西擋住了她，讓她無法衝過去。
接著，她又看到那個人殺死她弟弟的兇手。
那個人臉上帶著獰笑，舉起一塊大石頭，用力砸向弟弟的腦袋，直到弟弟再也無法動彈。
可她卻什麼都做不了，在悲痛中驚醒。
已經五年多了，原本她以為自己已經放下了這件事。
但看到那個人的一瞬間，那些陳年往事就再也控不住的湧上心頭。
她還是忍不住痛苦、怨恨。
她弟弟沒了，但那個人卻還好好的，不管怎麼想，她都無法讓自己放下這仇恨。
而她弟弟的怨魂，應該也無法安寧。
徐曉楠看著她的臉，有種心酸的感覺。
江慧慧這些天憔悴了很多，眼圈都是黑的，還有些精神恍惚。
今天，她剛出院，便決定和江慧慧一起，來這裡看一看。
“慧慧，我們先確定一下，萬一是你認錯了呢？”
畢竟，那麼多年過去了，那個人的變化應該很大，江慧慧是有可能認錯的。
她希望是這樣。
如果那真是殺死江慧慧弟弟的兇手，殺死親人的兇手就在眼前晃悠，對江慧慧也太殘忍了。
這時候，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從後廚走了出來，手上端著兩份炒麵，放在兩人的面前。
少年個子很高，面容白淨，臉上還帶著陽光開朗的笑容。
看到這個少年，江慧慧臉上的肌肉忍不住抽動了一下，她的手抓的更緊了，指甲幾乎要將她的皮膚抓破。
徐曉楠見狀，也已經明白，那個少年就是江慧慧所說的人。
她的腳碰了江慧慧一下，示意她冷靜。
少年將兩份炒麵放在了桌子上，正要離開，徐曉楠突然轉身，說道，
“帥哥，你叫什麼名字啊？能認識一下嗎？”
那少年愣了一下，停下腳步，轉身看著徐曉楠，隨後笑道，“你好，我叫李新，重新開始的新。”
“哦，”徐曉楠點點頭，又問道，“帥哥，你是哪裡人？”
“我是南……”李新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突然改口，“我家就是中州市的。”
“哦，我看你挺面熟的，還以為我們是老鄉呢，我老家是南丘縣的。”
徐曉楠說完，觀察著李新的表情，因為江慧慧的家就是在南丘縣，殺死她弟弟的兇手也是那裡的人。
李新臉上有微妙的變化，但很快就被他掩飾過去。
“不是，我就是本地人。”
“哦。”
徐曉楠又轉過身，去吃麵前的炒麵。
李新看著她，又說道，“美女，你叫什麼名字，加個聯繫方式吧。”
“好啊，”徐曉楠說完，在手機上按了幾下，打開了微信名片的二維碼。
“這個，你掃我吧。”
李新拿出手機，加上了徐曉楠的微信。
“美女，你叫什麼名字？”
“我微信上跟你說吧，”徐曉楠說完，也不再理會他。
李新見徐曉楠不搭理他，失望的走回去。
過了會兒，徐曉楠和江慧慧也站起身，離開餐館。
來到外面，江慧慧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眼睛通紅，並流出眼淚。
徐曉楠抓住她的手腕，低頭看著江慧慧的臉，
“慧慧，確定是他嗎？你不是說他叫李星宇嗎？”
“是他，絕對不會錯的，”江慧慧非常肯定。
“我弟弟被欺負的時候，我和爸爸一起去過他們家，那時候我見過他。
雖然沒見過幾面，這麼多年，他也變了很多，但他手上的那道疤我還記得很清楚。
他應該是改了名字。”
徐曉楠點點頭，做了那樣的事情，把名字改了很正常。
他應該也不敢再頂著以前的名字繼續生活。
而且，她問李新是哪裡人時，李新開始說的有一個“南”字，隨後又改口，說是本地人。
這很不正常，一個人怎麼會連自己老家都說錯。
徐曉楠嘆了口氣，“他看上去很正常，如果不是以前認識他的人，又有誰知道他曾經是個殺人犯呢。”
“李新，他想重新來過，從頭再來，他還有機會。
可是，我弟弟卻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江慧慧的身體在輕輕的顫抖，聲音中也帶著哭腔。
“他……他已經完全從過去的那件事中走了出來。
他不用為傷害別人付出代價，也不用為此愧疚。
他可以好好的活著，和正常人一樣，沒有任何區別。
可是，憑什麼！
憑什麼他這樣的人都能重新來過，我弟弟卻……”
江慧慧放聲哭了出來，嬌小的身軀顯得十分脆弱，彷彿一碰就碎。
“這確實很不公平，”徐曉楠的手搭在江慧慧的肩膀上，她的表情也有些複雜。
雖然她不是當事人，但也看不下去。
這種事情，與她的價值觀完全不符。
平常，如果她看的電視劇或者小說裡面，出現某個人物犯過大罪，最後幡然悔悟，就被原諒，過往的一切罪孽都一筆勾銷的情節，她會氣的罵上好幾天。
憑什麼犯了錯，改過了，過去的事情就能一筆勾銷。
有人徵求過受害者的意見嗎？憑什麼想原諒就原諒。
只要犯了錯，即使改過了，也應該受到相應的懲罰，這樣，才能給受害者一個交代。
但是她知道，李新不可能受到懲罰，社會規則不會允許。
難道，她們要等天來收這樣的惡魔嗎。
那就只能等他老死了。
但沒辦法，有些時候，人們只能接受現實。
“慧慧，你想借筆仙的力量，殺死他？”
“嗯，”江慧慧的聲音很微弱。
“如果我沒有遇到他，或許我會放下，但是，我遇到了他，我沒法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現在，我腦子裡都是我弟弟的樣子，他很害怕，他在向我求救，因為殺死他的人，還好好的活在這個世界上，他無法安息。
我絕不能接受！”
徐曉楠無奈的嘆口氣，輕輕的抱著她。
她看見，江慧慧滿是淚水的眼睛中隱藏著堅韌。
沉默了一會兒，她說道，
“我知道這樣說不太好，但是，放棄吧，慧慧。
你還有自己的人生，為了這樣一個人渣，冒著毀掉自己的危險，很不值。
筆仙並不是我們可以隨意驅使的，想要讓它做什麼，必須要付出等價的東西。”
這個世界上絕不可能有什麼東西會是免費的，何況筆仙明確的說是等價的交易。
她只是求筆仙幫她考試，就接連遇到倒黴的事情。
如果江慧慧讓筆仙殺人，會怎麼樣？
與生命等價的，應該只有生命吧。
她不希望江慧慧因為這件事，丟掉自己的生命。
徐曉楠說完，從身上掏出紙巾，幫江慧慧擦拭臉上的淚水。
“慧慧，千萬別做傻事，你還有很美好的未來。
你還有父母，想想他們，他們已經失去了你弟弟，你還想讓他們再失去你嗎？
沒有你，他們該怎麼辦？
雖然這話我不該說，但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我們只能向前看。”
江慧慧沉默著，表情十分糾結。
這確實是一個很難決定的事情。
她心裡的仇恨很強烈，但想要報仇，她要付出生命。
她對這個世界，有太多的牽掛，她真的不想死。
沉默了許久，江慧慧終於開口。
“你說的對，筆仙不一定能幫我實現願望，並且，我可能要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
這樣做，和我直接拿刀砍死他沒什麼區別。
我確實不該做傻事。”
徐曉楠盯著江慧慧的臉，江慧慧的眼中，還隱藏著仇恨和不甘。
她在努力隱藏這些東西，但她並不是一個擅長隱藏自己情緒的人。
徐曉楠很清楚江慧慧的性格，她雖然看上去單純、柔弱。
可一旦下定決心，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但她也只能以後慢慢開導了，時間會讓江慧慧冷靜下來。
“慧慧，我們先回去吧。”
“嗯。”
徐曉楠拉著江慧慧的手，往前面走，這裡距離她們住的地方不遠。
剛走沒多遠，江慧慧突然喊到，“小心，上面有……”
江慧慧的話還沒有說完，徐曉楠就感覺有什麼東西從空中墜落，砸到了她的頭上。
大腦先是感到一陣暈眩，隨後傳來疼痛感。
溫熱的液體從頭上流了出來。
她將手按在頭上，才知道，那是血。
她又看了眼地面，發現是一顆蘋果。
蘋果從高處墜落，砸在她的頭上。
那種暈眩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她只覺得地面都在旋轉，身體一軟，不由自主的往地上倒去。
江慧慧急忙扶住她。
“楠楠，你沒事吧！”
江慧慧捂著她頭上的傷口，看著不斷流出來的血，臉上滿是慌亂，急得快哭出來。
“救我，救……”
徐曉楠說完，就暈了過去。
江慧慧反應過來，急忙拿出手機，撥打了報警電話，並叫了救護車。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徐曉楠今天才出院，這就又要進去了。
“千萬要撐住啊，楠楠，救護車馬上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