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新的目光落在床上，眼睛緊張不安，像是受到嚴重驚嚇的貓。
看著那張照片，身體不住的打顫。
雖然照片是被扣在床上的，他無法看到照片的內容。
但他依舊有種強烈不安的預感。
這很可能就是剛才的那張照片，可是，他明明已經燒掉了啊。
他的手放在胸口，按著正在狂跳的心臟，深吸一口氣。
儘管很害怕，但他必須要去確認。
否則他會有種如芒在背的感覺，這種感覺會伴隨他一輩子。
手臂顫抖著從被子中伸出，手掌逐漸靠近床上的那張照片。
越是離得近，他的手就顫抖的越厲害。
“不用怕，他沒膽子找我尋仇的，如果他來，我還會殺死他！”
江傑活著都怕他，死了就更應該怕他，難道人死了，還能比活著的時候更厲害嗎？
他的手終於還是碰到了那張照片。
但碰到的剎那，彷彿是觸電一般，他的手又迅速的收了回去。
他還是沒有做好準備。
如果，他把那張照片翻過來，卻發現那張照片就是他剛才燒掉的，那會怎麼樣？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一定會瘋掉的。
但不確認的話，他也會瘋掉。
他努力的平復自己內心的不安，手再次接觸到那張照片。
那照片明明很輕，但他的手卻像是碰到了千斤重物，怎麼也不能把那張照片翻過來。
他的眼睛滿是恐懼，不安。
因為他害怕看到結果。
但就算是再怎麼恐懼，他還是要面對這一切。
最終，他咬牙將照片翻了過來。
但看到照片的剎那，他彷彿瘋了一般，一雙眼睛變得通紅。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照片上，是三個男孩，其中一個正是他小時候，另外兩個，是和他一起殺死江傑的人。
左下角，隱約能夠看到一個身影，那個人用充滿怨恨的眼睛看著他們。
還是那張照片。
他明明燒掉了，但有種超自然的力量，又讓這張照片重現。
此刻，那張照片上又出現了詭異的變化。
照片中的他，不知道為什麼，腦袋在不斷的流著血。
照片中的人像是活了過來，臉上滿是恐懼，痛苦無比。
耳邊，依稀傳來呼喊聲。
那是求救的聲音。
照片中的“他”在向他求救！
“啊啊啊——”
恐懼讓他變得瘋狂。
他已經不敢再看下去，尖叫著，臉上的表情無比猙獰。
雙手用力的抓著那張照片，拼命的將其撕碎。
直到照片已經變成碎片，而他也徹底撕不動，這才停手。
他用力的將那些紙屑扔到空中，紙屑在天花板散開，紛紛飄落。
他猩紅的雙眼盯著空中的紙屑，滿是憤怒。
已經過去了那麼久，那個廢物竟然想要找他報仇。
憑什麼！
雖然是他殺死了江傑，但是，他已經受到了自己應該受的懲罰。
江傑憑什麼還要來找他。
他這些年，也是擔驚受怕的，他隱姓埋名，就是怕有人將那些陳年往事揪出來。
他和他的家人，都被人戳脊梁骨，他的父母還因此關閉了自家的生意，賠了很多錢。
“我們付出的已經夠多了，你還想怎麼樣！”
他看著空中飄揚的紙屑，大聲喊道。
而此刻，那些紙屑又出現了詭異的變化。
每一張照片的碎片上，都出現了一張猙獰的面孔。
那張面孔已經被血染紅，但他依舊能夠認出，那是江傑的臉。
江傑正在看著他。
那雙在死的時候，充滿懦弱和恐懼的眼睛，此刻卻滿是怨恨。
“是他，真的是他要來報復我！”
“為什麼，已經過去了那麼久，為什麼不肯放過我！”
“你已經死了，雖然是我殺了你，但我也付出了代價，你為什麼還不滿意！”
“我們的恩怨結束了，你不能再找我報仇了！”
……
但無論他怎麼說，那些面孔依舊對他充滿了怨恨。
這一刻，他只覺得自己被無數雙眼睛盯著。
那些眼睛彷彿利刃，將他扎的千瘡百孔。
他終於明白，求饒解決不了問題，他的懦弱，只會讓對手變得更加瘋狂。
就像當初他們欺負江傑的時候，江傑向他們求饒，他們只會覺得更興奮。
現在，江傑也不過是想看他卑微的樣子。
但他絕不會露出這一面！
他猛的將身上的被子掀起來，被子掉在地上。
他站在床上，眼中的恐懼轉變為憤怒。
“你，不過是被我殺死的廢物，你憑什麼敢來找我！
你活著我都不怕你，死了你又能怎麼樣！”
“我能殺死你一次，就能再殺你一次。”
“有本事你滾出來，真刀真槍的跟老子幹一場！”
他為什麼要怕一個廢物。
他衝下床，從桌子上拿了一把水果刀，握緊刀把，瘋狂的在空中划著。
“來呀，有種就出來！老子還能再弄死你！”
他大聲喊著，水果刀劃破空氣，發出破空之聲。
這一刻，他一點都不害怕了。
鬼沒什麼可怕的，他連人都敢殺，為什麼要害怕鬼！
他握著刀，揮舞了許久，終於感到疲憊，癱坐在地上，大口的喘著氣，額頭也冒出汗水。
但體內的那股陰寒之氣依舊存在。
當怒火發洩完畢，恐懼又從心底升起來，比之前更為猛烈。
現在，他終於認清楚了現實，他在害怕，一直都在害怕。
現在的他，和當初被他們欺負的江傑沒有任何區別。
他幾乎要崩潰了。
“我不能死，我還不到二十歲，我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我的人生還很長！
我沒有想殺你。
是你咬了我一口，我當時太生氣了，才一時衝動做出那種事情。
我真的沒有想要殺你。
放過我吧，我已經受到懲罰了，我也真的改過了！”
他的罪行早已經一筆勾銷，就連警察都不會再難為他。
而且，他真的已經改了，至少他沒有再做過什麼壞事。
“放過我吧！”
他無力的哀求著，嗓子也變得嘶啞。
但沒有任何的回應，唯有周圍的空氣變得更加陰寒。
那或許就是回答，他不會被原諒。
他顫抖著撿起地上的照片碎片，那些碎片上，突然流出血來。
血液粘在了他的手上。
他驚恐的將那些碎片丟下，不斷的用衣服擦拭手上的血跡。
但那些血，無論如何也擦不掉。
正如他的罪孽，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清洗的。
地上，每一塊碎片都在不斷的流著血，血液幾乎將房間的地板染紅。
“啊——”
他雙手抱住自己的腦袋，拼命的嘶吼著。
他不會得到原諒了。
他可是殺了人，如果兇手不是他，他也會覺得兇手不可原諒。
身為被害者，江傑又怎麼可能原諒他。
他自認為付出的代價，與江傑失去生命，父母失去兒子相比，實在微不足道。
如果換做是他，他在九泉之下，也會不得安寧。
越來越多的血從那些照片的碎片中流出，房間中的血液積成了血泊。
已經沒有任何地方可以落腳了，他的腳、衣服、手上都是血。
地上像是裝了一個噴泉，不斷的往外冒血，很快，那些血已經有幾釐米厚了。
詭異血腥的場面，讓他崩潰，絕望！
他奮力的砸著地面，濺起一陣血液，那些血液落在了他的臉上、嘴上。
又過了一會兒，地上的血液已經有十幾公分，他大半個身體都浸泡在血液中。
或許，不久之後，這些血液會徹底的漫過他，將他淹死。
但這時候，他那雙充滿恐懼和絕望的眼睛突然變得平靜起來。
他終於知道該怎麼做了，這才是他該付出的代價。
他早該這樣做了。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是天經地義的道理，每一個人都懂的道理。
“哈哈哈……”
他大笑著，從地上站起來，聲音中滿是瘋癲。
他淌著血水，走到一面牆的前面，手指蘸著房間裡面的血水，在牆上寫下了幾個大字。
“殺人償命！”
房間的血水快速的褪去，他的臥室又恢復了原狀。
彷彿剛才的那一切，從來都沒有發生過。
只有牆上有四個猙獰的血字，地上有一張照片。
他走過去，將地上的照片撿起來，緊緊的攥在手心裡。
隨後，他走到臥室門前，將門拉開，走出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