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郡公府,正堂
燈火通明,燕弘亮進來時,杜荷僅穿著一身單薄的內襯立在堂中,嘴角還噙著一抹嘲弄的笑容。
在此之前,他正準備和城陽公主歇息,聽下人來報燕弘亮求見,心中瞬間恍然。
本想讓人打發,可想著瞧瞧樂子,就安撫城陽公主片刻便回,這從杜荷的穿著就能看出。
三月的天氣,長安尚冷,杜荷卻僅穿內襯相見燕弘亮,擺明是不想聊太久呀!
這不?燕弘亮前腳剛邁進正堂,杜荷就直接敞開天窗了:
“是齊王讓你來的吧?嘖嘖嘖,唉,這可如何是好?”
“權萬紀縱有諸多不敬,也是朝廷命官,陛下親自委任的齊王府長史,殿下就算對其甚是不快,也不能派人暗殺他啊!”
“如此一來,權萬紀死活事小,可陛下的臉面往哪兒擱呢?你說對嗎燕先生?”
長安城很大,但也很小,大的原因自是因為此刻,這裡是全世界的經濟和文化中心。
至於小的原因,就是不管大事小事,都能傳得人云亦云了。
顯然,長安城最近的大新聞,就是齊王派人暗殺權萬紀,沒暗殺成,被權萬紀一紙奏書告到天子處。
為此,莫說杜荷,就是李承乾,私底下也沒少嘲笑這傻兄弟。
杜荷所謂的瞧瞧樂子,便是如此。
也不知道要是得知權萬紀已被亂刀分屍,長安城會熱鬧如何。
“郡公言之有理,我家殿下確實莽撞了,所以……”
“哎!”
燕弘亮還沒把話說完,杜荷就擺起了手,樂子瞧完了,也該溜了:
“君子不強人所難,這等大事我一個小小的駙馬哪能幫上忙?”
“公主還在等著我,夜色已深,來日再好生款待先生,送客。”
言罷,杜荷看都不看燕弘亮,就邁步走出正堂。
但正因為他沒看燕弘亮,這才沒發現燕弘亮此刻的表情很是震驚。
只因杜荷此等怠慢,已在給他的書信中言明瞭。
事關重大,李佑和陰弘智遠在齊州,長安能用的人只有燕弘亮。
為了不讓燕弘亮把事情辦砸,李佑的那封信就跟半本書差不多厚,其中不僅交代燕弘亮怎樣把事情做成,細節也全部強調了一遍,可謂是掰碎了餵給燕弘亮。
這要是還失敗,那就只能怪時運不濟,蒼天無眼了。
既如此,這封信首當其衝的,自是如何讓杜荷心甘情願的幫忙引薦李承乾,這之中,燕弘亮的態度決定一切。
但並不是求人辦事該有的低聲下氣,而是看淡生死的狂妄。
“呵呵……哈哈哈……”
燕弘亮笑了,縱然心裡慫的跟孫子一樣,面上的笑聲卻越來越大,一邊笑還一邊點頭:
“也是,春宵一刻值千金嘛,就是不知,駙馬以後還有沒有機會跟公主溫存了。”
已經離開正堂的杜荷聽到這,自是不能無動於衷,他是誰?大唐駙馬!燕弘亮呢?
“先生是在嘲笑本公嗎?”
燕弘亮眸光一亮,信中有寫,杜荷果然生氣了,當即按部就班道:
“是又如何?人死之前,還會畏懼權貴嗎?”
杜荷眼角微抖:
“你再說一句我讓你生不如死!”
燕弘亮憤然上前,雙眼瞪得極大:
“那就來啊,我倒要看看,是我家殿下暗殺權萬紀的罪名大?還是你們的罪名大!”
杜荷眉頭一皺,旋即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瞬間蒼白:
“你什麼意思?”
燕弘亮的眸光越發明亮,滿心卻是震撼至極,是的,信上說的是真的,太子,那個太子,是真的想要謀反啊!
既然如此,那還有什麼好怕的?我們,已經捏住了這個天下最大的把柄不是嗎?
“郡公真的想讓我說出來嗎?當然,如果你執意的話,我也不是不行。”
如果說剛才燕弘亮還是色厲內荏,那現在,就是真正的遊刃有餘了。
說到這,一邊穩穩跪坐,一邊特意用目光掃了一圈正堂內外,人好多啊!
反觀杜荷,卻是徹底的慌了,也是,齊王那邊罪還能洗,他們可洗不了吶!
“都給我滾出去,誰都不能進來,立刻!”
杜荷揮手怒斥下人,然後親自把正堂大門緊閉,只是大門剛閉上,整個人就定在那裡不動了,雙眼皆是兇芒。
燕弘亮見狀,心中再度感嘆,那封信真是神了,這都能料到。
“想殺我的話,現在就動手吧。”
此話一齣,杜荷肉眼可見的渾身一顫,等轉過身來,兇芒早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微笑:
“呵呵,先生說笑了,您可是齊王殿下舅舅的妻兄,論起來也算半個皇親國戚,我雖為大唐駙馬,也該敬您是我的長輩。”
說話間,杜荷已經規規矩矩的跪坐在燕弘亮身前,舉目相視,再開口,話已跟之前截然相反:
“不就是個權萬紀嗎?齊王乃天潢貴胄,殺他又何妨?”
“先生此來,該是想讓我幫您引薦太子吧,放心,這事包在我身上。”
“只是這段時間,還請先生暫時留在鄙府,不要亂走動,亂說話。”
“您也知道,太子是何許人也?不是我一句話就能引薦成功的。”
杜荷一番話摻雜的成分極多,要是沒李佑那封細緻入微的信,燕弘亮一時半會兒還真聽不懂,但此刻,自是心如明鏡,也知道如何應對。
李承乾畢竟是太子,又是李佑的大哥,性格上也有點彪,就算拿住了把柄,也得真心實意的談,否則一味的威脅,只會適得其反。
“郡公放心,在下還是有自知之明的,能讓太子出面,除了我家殿下與太子的兄弟之情,自是還有一份大禮送上。”
杜荷眉毛一挑:
“大禮?!”
燕弘亮果斷開口:
“訖幹承基。”
杜荷一愣:
“訖幹承基?他算什麼大禮?”
燕弘亮眼瞼微抬:
“人心隔肚皮,此人若不是大禮,我家殿下又焉能與太子心有靈犀呢?”
杜荷再度一愣,旋即咬牙切齒:
“這個獠奴!竟敢出賣……”
說到這,杜荷話音一頓,雙眼死死的盯著燕弘亮:
“先生可有證據?”
燕弘亮忍不住的翻了個白眼:
“這種事哪能留有證據?”
杜荷雙眼微眯:
“那我怎麼確定先生此禮是真是假?”
“訖幹承基追隨太子多年,一直忠心耿耿,太子也很器重他。我就算貴為駙馬,也不能說訖幹承基是叛徒就是叛徒了。”
“更何況,先生可是外人,我怎麼能因為外人的一句話,就懷疑自己人呢?”
燕弘亮想著信上所寫,鎮定自若道:
“茲事體大,不可不慎。”
“訖幹承基是不是叛徒,一試便知。”
“不過到了那時,還請郡公儘快幫我引薦太子,放心,我們是友非敵。”
杜荷心中一動,這下是徹底明白了,呵~陛下的兒子,還真是孝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