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禾的感冒嚴重了起來,請了半個月的假。
等她回到學校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課桌和椅子已經被移出了教室,書和作業一本本的散落出來,張牙舞爪的望著她。
透明的窗戶後是幾雙帶著笑意的眼睛,昭禾與他們對視,他們又迅速移開了目光。
正當她撿起第一本書的時候,一隻骨節分明而白皙的手也幫她撿起了書。
她一怔,抬眸,對上了一雙清澈的眼眸。
這一瞬間整個世界都被摁下了慢放鍵。
這個人長得很好看。
他輕輕笑著,黑髮微卷,眼尾微微上揚的桃花眼,清秀白皙的臉龐,眼角有一顆小黑痣———
可是她並不認識這個人。
“我是轉學生,今天剛來。” 他倏然出聲,一下子拉回了她的思緒。
她注視著他的側臉,伸手繼續撿書,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溫熱的手背,聽見他問:
“你叫什麼名字?”
“我嗎,我叫昭禾。”
“姜言煦。”
昭禾在心底默默唸了一遍他的名字,撿起了剩下的幾本書,誰知再一抬頭,他已經將她的椅子和課桌搬了起來,回過頭,開朗問道:
“你坐哪裡,要不要跟我坐一起?”
少年的黑髮在陽光的照射下微微泛棕,連帶瞳孔也成了琥珀色,眼含笑意的望著她,寒冬的冷意在這一刻倏然消散。
多年後,她再回想起這一幕,依舊會覺得這是一種治癒一切的美好。
她猶豫一瞬,小心翼翼問道:
“可以嗎?”
“當然可以。”
在全班人的注視下,這個新來的轉校生將她的課桌搬到了他旁邊,兩張課桌挨在一起,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溫馨感,他道:
“以後我們就是同桌了。”
他一坐在她身邊,她就聞到一股淡淡香味,是那種香皂洗過衣服後,太陽曬乾留下的清香。
昭禾只是覺得這一切不真實的像一場夢一樣。
姜言煦是她遇見過最好的人。
他很溫柔,從不會在乎她穿的是什麼衣服,也不會在乎別人看她的眼神,他給她講題,還教她怎麼用圓規在草稿紙上畫小豬。
他會給她分享自己的另一隻耳機,他們一起在草稿本寫下自己最喜歡的歌詞,她小心翼翼將本子收好,夜裡睡前輕輕哼唱幾遍。
籃球比賽,少年意氣風發,穿著鮮紅的球衣投籃,那一年,姜言煦很像她最喜歡的偶像流川楓。
第二天,一件疊的整整齊齊的球衣放在了她的課桌上,姜言煦拿著黑色的簽字筆,在球衣的背面一筆一劃寫下了 “流川楓” 三個字。
這三個字,和印在球衣的 “姜言煦” 重疊。
他說,每當昭禾想起流川楓時,也會想起姜言煦。
昭禾默默將他的話記在心底,深深的眷戀上他,每當負面情緒向她侵襲而來,他會在意她紅腫的眼眶,還會問她:
“你喜歡吃糖嗎?”
他將手攤開,是一顆旺仔牛奶糖。
“吃顆糖,心情就會變好。”
—
後來,這顆奶糖在放學後從她的校服外套滑了出來,掉進了髒水窪裡。
她狼狽的跪坐在地上,面前是幾根已經被踩熄了的煙。
“賤人,你幾天不來上學,沉哥還以為你死了呢。” 不良少年掐住她的下巴,低聲道: “今天就替咱哥好好教訓你。”
昭禾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千躲萬躲,還是會被沉向晚的小弟抓到。
灰暗的巷磚結滿冰碴,偶爾有發汙的髒水沿著牆角落下,他拽住她的頭髮,強迫她彎下身子,道:
“把這髒水給老子舔乾淨。”
她已經被掌㧽過,臉頰口腔腫脹,光是呼吸都牽扯著疼痛。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卻突然傳來:
“住手!”
聽見這個熟悉的聲音,昭禾的心一沉,扭頭看去,只見姜言煦步履匆匆的朝這個方向走來,灰色的圍巾在他身後隨風飄揚。
一片混亂中,姜言煦將她拉起來,不由分說的擋在她面前,她捂住紅腫的臉頰,怔怔的注視著他的背影。
上層階級的圈子彼此認識,林堯一行人立馬往後退了幾步,道:
“姜哥,這個人… …”
“我不管她是誰。” 話未說完,姜言煦出聲道: “你們誰都不能傷害她。”
聽見這句話,昭禾滾圓的眼淚直直淌了下來。
等林堯那些人離開之後,姜言煦轉過身,她下意識低頭,試圖掩蓋自己狼狽的傷痕,餘光看見他的球鞋離自己近了兩步。
小心翼翼的,兩步。
有什麼柔軟的東西輕輕撫上了她的臉頰,抹去依舊在汩汩往下流的鼻血。
她意識到這是一塊手帕。
他乾淨純粹的氣息縈繞在她的鼻尖。
“謝謝。” 昭禾嗓音哽咽,她抬眸又垂眸,輕輕顫抖,輕聲道: “謝謝你。”
姜言煦輕輕一笑:
“我們之間不說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