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胤的聲音很好聽,尤其是帶著一絲虛弱的時候,就像是在耳邊撓癢癢,用話本子上的話來說,聽著聲音都能懷孕那種。
此刻,他慢悠悠地對她說著話,沒有血色的唇角勾著一抹淺笑,看上去很溫和,但只有跟他打過交道的人會知道,這人,就是個活脫脫的閻王。
殺人不見血,吃人不吐骨頭。
上一秒可能在跟你說笑,下一秒,你的腦袋就在他手裡被擰斷了。
魏沅箬從心底裡怕這個人,上一世,她為了幫裴燁鬥倒他,才會硬著頭皮在他跟前周旋,實際上,她內心怕得要死。
但她也清楚,也只有蕭胤這樣的人,才會壓制住裴燁。
上一世,如果不是蕭胤死得太早,裴燁之後的日子哪能這麼好過。
可惜了。
所以,這一世,她必須得讓蕭胤好好活著,讓他成為自己報仇的刀。
“王爺您言重了。”
她見管家也只是為了他,現在他本人親自來了,當面談也好。
“王爺,這邊請。”
她邀請蕭胤在窗前落座,剛坐下,落下對面錢莊裡,傳來一陣喧囂之聲。
蒹葭還在那裡喋喋不休地說著錢莊不讓她取錢,耽誤他們侯爺娶平妻的事。
蕭胤的目光,往樓下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王爺,請喝茶。”
饕餮居的茶,一兩值百金,自然是上品,魏沅箬並不怕面前的茶會辱沒了蕭胤。
蕭胤端起茶,放到嘴邊抿了一小口, “好茶。”
他說這話的時候,目光深深地看著魏沅箬,莫名的,魏沅箬覺得,蕭胤說的“好茶”是在拐彎抹角罵她。
“侯夫人這一手,真高明。”
蕭胤的目光,從樓底下掠過,又重新回到魏沅箬的臉上。
魏沅箬心下一驚,自然明白蕭胤說的是什麼。
這人,雖然很快就要翹辮子,但終究是一隻老狐狸。
魏沅箬不確定,自己找蕭胤合作,算不算是與虎謀皮。
但有一點,她清楚,她只要報仇,不跟蕭胤爭搶什麼利益,他總歸不至於要置她一個小女子於死地。
“我不明白王爺您在說什麼。”
魏沅箬開始裝傻,只要蕭胤不挑明,她就假裝聽不懂。
“侯夫人玩這一齣,就不怕裴侯爺回去找你算賬?”
蕭胤指了指樓下,問道。
期間,時不時地發出幾聲輕咳,聽得魏沅箬有些鬧心。
“王爺怎麼會這麼想,我為了讓我家侯爺娶到嬌妻都急成這樣了,他應該感動才是,怎麼會找我算賬?”
她笑眯眯地給蕭胤再斟了一杯茶,“王爺不覺得很感動嗎?”
話音剛落,一聲嗤笑從蕭胤嘴裡傳出,“侯夫人又不是為本王娶妻,本王為何感動?”
瞧?
這不,三兩句話,話題就不就轉到正題上了。
“王爺想要娶妻了?”
魏沅箬問,儘管這個問題,對於目前跟蕭胤還不算熟的魏沅箬來說,有些冒犯。
但她等不及了,並不想跟蕭胤打太極。
蕭胤眉頭微挑,沒有血色的臉,此刻因為這一個小動作而添了幾分動人的神采。
真要說的話,蕭胤的長相比裴燁要出色更多。
只可惜,蕭胤是帶毒的花,欣賞多了,會要命。
“侯夫人打算給本王介紹一個?”
蕭胤放下茶杯,看向魏沅箬,平緩的語氣,聽不出半分情緒。
下一秒,那枚她讓蒹葭交給管家的玉佩,此刻被蕭胤緩緩放到她面前。
“侯夫人讓人送來這枚玉佩,是想跟本王說什麼?”
蕭胤開門見山,魏沅箬原本準備好要跟管家說的話,對著蕭胤反而說不出口裡。
這枚玉佩,是她還沒有嫁給裴燁時,蕭胤贈與她的。
那個時候,她剛從藥王谷回去給父親賀壽,途中救下了身負重傷的蕭胤, 等蕭胤傷愈離開時,他給了她這枚玉佩。
說是以後她若有所求,可去京城睿王府求助。
沒錯,那個時候,先帝還在,他是先帝最小的弟弟,睿親王。
後扶持幼帝登基,他才成了攝政王。
上輩子,魏沅箬從未想過與京城有交集,自然也沒把蕭胤的話當回事,後來嫁給裴燁之後,她一心一意幫扶裴燁,又跟李靜姝內鬥。
再跟蕭胤相見時,他是裴燁的死對頭,作為裴燁的妻子,她自然是站在裴燁這邊,對蕭胤也不會有好臉色,甚至求神拜佛都要讓蕭胤趕緊去死。
好麼,他真死了,死得可快了。
這會兒看著坐在自己面前的蕭胤,魏沅箬的心裡生出了幾分心虛。
蕭胤見她不語,只是臉上的表情,帶著幾分心虛和慚愧,他更是好奇了。
“侯夫人?”
蕭胤開口,魏沅箬立即回神。
抬眼看向蕭胤那張誘人的臉,她不自然地輕咳了一聲,故作鎮定地問道:
“王爺,您覺得我如何?”
這一下,換蕭胤愣住了。
那雙幽深的黑眸此刻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臉上,半晌沒有出聲。
就連一旁候著的王府管家也被魏沅箬這話給嚇了一跳,差點尖叫出聲。
也不怪這主僕二人是這副表情,換成誰,面對一個已婚婦女毛遂自薦,都會被驚到。
可話都說出去了,魏沅箬反而鎮定多了。
她直視著蕭胤讓人無法猜透的黑眸,又重複了一遍,“王爺覺得,我還行不?”
“侯夫人,你在跟本王開玩笑?”
蕭胤的語氣裡聽不出喜怒,但魏沅箬本能地覺得,蕭胤應該是生氣了。
他一定覺得,她在捉弄他。
魏沅箬認真地搖了搖頭,在桌對面站起身,雙手撐著桌子,俯視著蕭胤沒有情緒的眼,道:
“王爺,咱們做個交易吧。”
兩人離得很近,魏沅箬說話的時候,氣息吹動了蕭胤鬢角的幾縷碎髮。
他黑眸微眯,一言不發地看著魏沅箬那雙靈動又浸泡著算計的眼。
“說來聽聽。”
他的雙手,搭在輪椅扶手上,不經意間,重了幾分力道,聲音也啞了幾分。
魏沅箬沒有注意到,見蕭胤願意聽她說,而不是拂袖離開,魏沅箬鬆了口氣。
有戲。
“王爺的腿,我能治,王爺的毒,我也能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