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九霖目光低垂,居高臨下地看著紀凜凜。
女孩看著年紀不大,穿著寬鬆的白色裙子。
前額的碎髮被汗水打溼,溼噠噠地貼在臉頰兩側。
汗水沿著她細膩的臉頰往下滑落,一滴一滴,滴在領口。
再沿著領口,往裡滑。
那模樣,看著還怪可憐的。
男人的眼神深邃平靜,卻讓人毛骨悚然。
紀凜凜被那恐怖的眼神盯得渾身的血液都快凝固了。
心臟也“撲通撲通”地要從胸腔裡炸出來。
她立刻別開頭,避開他那危險的視線。
暗暗思忖——
他沒有回應,是不是……沒聽懂她剛剛說的話?
英語不是國際通用語言嗎?
他也聽不懂嗎?
可她除了中文、泰語和英語,也不會其他語言了。
語言不通,怎麼辦?
不對,她還會一點不標準的意大利語。
雖然說得不好,但至少可以試試……
眼下保命最重要。
她嚥了咽口水,用蹩腳的意大利語把剛剛的話又說了一遍。
話落,男人依舊沒有回應。
倒是有一陣爽朗的笑聲從男人身後傳來。
“哈哈哈哈……”
喬科從霍九霖身後走了過來,蹲下,把瑟瑟發抖的紀凜凜扶了起來。
稍作打量後,他用中文問,“你是中國人?”
紀凜凜沒想到他會說中文,只一個勁地點頭。
此刻的她心驚膽戰、害怕極了。
怕自己被滅口,然後被拋屍荒野。
喬科的笑容就沒停下來,餘光掠了眼霍九霖,
“你剛剛叫他……叔叔?你知道他多少歲嗎?”
紀凜凜一聽,立馬改了稱呼,
“哥、哥哥?”
“……我剛剛真的什麼都沒看到。”
喬科一聽到“哥哥”,又噗嗤一笑,眼神瞟過那兩個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人,
“看見就看見了,就是殺了兩個叛徒,不是什麼大事。”
“!!!”
不是什麼大事?!
那什麼才是大事?
紀凜凜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喬科邊說邊把手裡的槍插進腰間,
“這麼晚了,別一個人在外面晃盪,很危險,趕緊回家吧。”
“好。”
紀凜凜快速瞥了一眼他的槍,立馬轉身往前跑。
呼……
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她,是不是安全了……
“哎,等等。”
喬科又把人給叫住。
紀凜凜剛剛鬆懈的心又猛然一提,腳步一頓,驚慌失色地回頭,
看向後面那兩個穿著優雅得體、卻十分恐怖的男人。
喬科邊笑邊說,
“小妹妹,有沒有人告訴你……”
“你的意大利語,真的很爛。”
紀凜凜又咽了咽口水,然後頭也不回地跑了。
*
黑色吉普沿著湄南河邊緣疾速行駛。
霍九霖坐在後座,雙眼微闔。
一隻手輕抵額頭,另一隻手隨性地搭在膝蓋上。
深思。
剛剛那小姑娘縮在地上,害怕得瑟瑟發抖,淚眼婆娑的樣子,好像……
還怪可愛。
他鼻息間不自覺溢出一聲輕嘆。
“霖。”
喬科邊開車,邊從後視鏡裡看向後座。
“在想什麼?”
霍九霖沒理他。
喬科揣測他的心思,“想剛剛那個中國女孩兒?”
說完,他又爽朗一笑,把車速降了降,
“要是有興趣,就帶回羅馬,她應該還沒走遠。”
他越說越起勁,“我可還是頭一次見到你盯著一個女孩兒看那麼久。”
“剛剛她叫你叔叔……”
“你今年才26歲吧……哈哈……”
“喜提一位小侄女,什麼感想?”
霍九霖緩緩睜眼,聲色不溫不慍,
“舌頭要是不想要,可以扔進河裡餵魚。”
得,你清高。
喬科就識趣地閉了嘴,正想放點音樂聽。
“叮——”
短信音卻忽然響起。
他低頭看完信息後放下手機,回頭,
“剛剛海倫傳來消息,施耐已經知道你來曼谷了。”
施耐,是蒙昭家族的當家人。
“他約你明晚八點在他的會所見面,去嗎?”
霍九霖只思考了兩秒,音色依舊很沉,“當然去。”
喬科在前面轉了彎,合情合理地分析,
“施耐先是讓保羅偷了你的東西,現在又主動約你見面,”
“他肯定在會所佈下了天羅地網,明擺著是鴻門宴。”
“再加上,曼谷是他的地盤——”
“是嗎?”
喬科的聲音被霍九霖驟然打斷。
後者輕輕摩挲著指尖,漫不經心地說,
“那就讓它變成我的地盤。”
*
紀凜凜一路狂奔,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終於回到外婆家了。
已經十點多了,外婆和媽媽都已經睡下了。
她換了鞋,連燈都不敢開,就輕手輕腳地往房間走。
“咳咳——”
沒走兩步,就聽見媽媽瓦妮咳嗽的聲音。
她往媽媽的房間走,看見媽媽正扶著床頭起身。
紀凜凜趕忙跑過去扶她,“媽媽,你想要什麼?我幫你拿。”
瓦妮指了指床頭櫃上的杯子,“有點口渴。”
紀凜凜端起杯子轉身往客廳走,“我去幫你倒。”
她接了一杯水遞到瓦妮面前,在床邊坐下,“媽媽。”
瓦妮接過杯子,“凜凜,你剛剛去哪裡了?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紀凜凜也如實說,“我剛剛去放河燈了,雪莉說放河燈很靈的,你的病一定會好起來的。”
瓦妮伸手摸了摸她的頭,衝她淡然一笑,
“嗯,以後晚上儘量不要出門,你外婆說這段時間這附近不太平。”
紀凜凜點點頭,“嗯,我知道了,媽媽。”
關於怎麼不太平,她想,她剛剛應該已經見識過了。
她本想把剛剛在路上見到的事情告訴媽媽,但又怕媽媽擔心。
畢竟媽媽現在還生著病,需要靜養,不宜操勞。
話到嘴邊,她又咽了回去。
瓦妮摸了摸她的頭,“很晚了,快去洗漱睡覺吧。”
“好。”
紀凜凜懂事地點頭,扶著瓦妮躺下,
“媽媽你也快睡覺吧。”
瓦妮點頭。
翌日。
紀凜凜和同學雪莉約好去了玉佛寺。
上午九點的陽光透過古老的窗欞,斑駁地灑在青石地面上。
兩個女孩子虔誠地跪在跪墊上祈福。
祈福結束後,她們手牽手從大殿出來,往外走。
沒多久,兩人就出了寺廟大門。
“凜凜,你中午去我家吃飯吧。”
“我們家昨天來了箇中國廚師,做的中國菜可好吃了。”
“保證你吃了還想再吃!”
雪莉邊想邊報菜名,“有麻婆豆腐、粉蒸排骨、香菇滑雞、啤酒鴨……”
雖然聽起來很有食慾,但紀凜凜想早點回去,便開口婉拒,
“雪莉,我……啊……”
突然不知道從哪裡竄出幾個高大威猛的男人來,粗魯地捂住了她的嘴,將她和雪莉一起拽走了。
“凜凜,唔……唔……”
紀凜凜驚恐地瞪大眼睛掙扎,但很快就失去了意識……
當紀凜凜的意識再次恢復時,自己已身處一間昏暗潮溼的屋子裡了。
她扶著牆壁,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環顧四周。
屋內空無一人,密不透風的環境令人窒息。
她腦海裡忽然閃過雪莉的身影。
她們是一起被抓的。
雪莉呢?
她在哪?
強烈的恐懼湧上心頭。
她們不會被人販子給擄了吧?
是要被挖走器官,還是被賣到某個偏遠的村落?
還是先挖器官再被賣?
她跟雪莉才十八歲,才剛高中畢業。
怎麼就會……遇到這樣的橫禍?
她緊著一顆心,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
空空如也。
手機不見了。
她快步走向鐵門,用力拍打。
“啪啪啪——”的聲音在寂靜的屋子裡反覆迴盪。
“雪莉。”
“雪莉。”
她呼喊了兩聲,門外無人回應。
“有人嗎?”
顫抖的聲音在屋內飄蕩,無助和恐懼再一次湧上心頭。
怎麼辦?
咔噠。
就在這時,鐵門應聲而開。
刺目的光線漏進屋子,紀凜凜下意識遮了眼睛。
當視線逐漸清明後,看到兩個身形彪悍的壯漢從門外進來。
她本能地想往外衝,卻在抬腳的瞬間瞥見了他們手裡的槍。
她瞳孔驟縮,立刻後退兩步。
恐懼瞬間攀升至頂點,但她仍努力抑制住驚慌,結結巴巴地詢問,
“你、你們要做什麼?”
“我朋友在哪裡?”
兩個壯漢舉著槍,左右分開,讓出了一條道。
一個身著白西裝、口叼雪茄、髮際線感人、神情猙獰的男人從他們中間走了進來。
那凶神惡煞的表情讓紀凜凜不寒而慄。
她連連後退。
那人回頭看了看後面兩個壯漢,趾高氣揚地命令,
“幹什麼幹什麼?誰讓你們使槍的?”
那兩個壯漢立刻把槍收了起來。
白西裝男人往前走了幾步,輕輕拍了拍紀凜凜的臉頰,
“小妹妹,別害怕,我只是想請你幫個忙,不會殺你。”
紀凜凜顫抖著別開臉。
幫忙?
誰會相信這種鬼話!
哪個正經人請人幫忙會把人給擄了?
男人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繼續說,
“只要你乖乖聽話,幫我做件事,我就放了你和你的朋友。”
好像不是要挖器官或者被賣掉。
只要幫這個人做件事,她和雪莉就能安全離開了?
想到這裡,紀凜凜稍微鬆了口氣,竭力使聲音平穩下來,
“你們、想要我做什麼?”
男人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