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吳為都在做著心理建設,因為他不知道該以何種心態去面對現在的秦歡顏。
總不能一上來就對著秦歡顏說:“你好,我是你將來的老公。”
不被送去精神病院,也會被當成流氓給抓起來,足以把才初三的秦歡顏給嚇死。
直到從公交車下來,看著面前滾滾的贛江時,吳為才意識到,他離秦歡顏真的只有一步之遙了。
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鷺洲。
位於江中的白鷺洲,正是秦歡顏學校的所在地。
白鷺中學,乃是沿襲了四大書院之一白鷺書院原址的學校。
這裡,誕生過包括文天祥在內的17位狀元,2700多名進士,乃是曾經的文脈所在。
多年前秦歡顏帶吳為來過一次,給他留下了極深的印象。
吳為站在橋口,身前就是唯一一座連通江中小島和陸地的大橋。
白鷺洲頭上,幾棵高大挺拔的樹幹,茂密的樹蔭遮天蔽日,都是至少上百年的樹齡了。
青磚白瓦的教學樓隱匿其中,頗有世外桃源的意境。
穿著藍底白紋校服的學生,不時在林間穿梭,消失不見。
吳為激動的心情慢慢平靜了下來,一股涼風帶著江水的氣息撲面而來,讓他頓感清涼。
走到岸邊的涼亭,慢慢在石凳上坐了下來。
就著礦泉水,一袋麵包,吳為就這麼坐了一天。
曾經的點點滴滴湧上心頭,讓他絲毫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俞清秋的高冷,秦歡顏的熱烈,讓吳為體驗到了完全不同的感情。
也許在一些人眼中,不管你做什麼都不對,她期望你變成她理想中的樣子,於是她不斷試圖改變你。
而在另一些人眼中,這就是你原來的樣子,她喜歡的便是這樣的你。
而秦歡顏剛好是後者,她從來不試圖去改變吳為。
這就是一份感情該有的樣子,尊重而剋制。
吳為以前不懂,只知道一味地去迎合和改變,卻不明白一個道理。
感情,本就是對等的。
一旦天平傾斜,那麼永遠都回不到原來的樣子了。
當吳為再次抬頭的時候,太陽已經斜了下去。
原本奔騰不息的江水卻變得柔緩起來,似乎被夕陽的溫柔給感化了,放下了焦急的步伐。
吳為重新起身回到了橋頭,走到了一個小攤子面前。
從秦歡顏上學開始,一直到他們一起回來的那天,這個攤子就一直在。
一位和藹的大爺就這樣悠閒地坐在小板凳上,等待著放學的學生們。
老舊的鐵皮桶裡,還烘著熱騰騰的紅薯。
“大爺,紅薯怎麼賣?”吳為蹲了下去,輕聲問道。
“不是這邊的學生吧?”大爺的聲音中氣十足。
“您怎麼知道?”吳為疑惑道。
“他們都知道價錢。”
“哈哈哈,難怪!”
“您猜得對!”
大爺從邊上開口的小門中拿出一隻紅薯,拿塑料袋包好:“兩塊錢一斤!”
他掂了掂手裡的紅薯,也不稱,就說道:“三塊!”
吳為接過紅薯,拿出了一張一百的鈔票,輕輕送了過去。
“這我可找不開!”
“您收著,我跟您商量個事兒!”
大爺憨笑了兩聲,不知道這個一臉誠懇的年輕人到底想幹什麼。
“您看這樣行不行,這一百您收著,您把攤子給我看半個小時,您溜達一圈就行。”
大爺臉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了,沒想到是這樣的請求。
“我朋友馬上要出來了,我想給她個驚喜,我大老遠從通州過來的。”
吳為本就長了一張人畜無害的臉,少年感十足,一看就讓人放心。
“您這一桶紅薯我全買了,再給您一百行不行?”
說著,他又從書包裡翻出了一包軟中華,又加上一張百元大鈔一起擺在了鐵桶上。
這是吳為臨走前從老爸藏起來的煙盒裡順走的,想著萬一遇到點事情能用上,結果剛好被吳為給拿來賄賂大爺了。
大爺從震驚裡緩了過來,猶豫了一陣,笑吟吟地說道:“小後生是來追女娃的吧?”
吳為點了點頭,十分鄭重。
“我這點破爛也不值錢,那桶紅薯大概也就能賣個一百出頭吧,你拿走一張!”
大爺很實誠,一看就是老表的作風。
起身拿起那包煙,搖著蒲扇就悠悠地去江邊散步去了。
吳為坐上了小板凳,笑意盈盈,化身成為了紅薯攤攤主。
學生們三三兩兩從橋那頭走過來,放學的時間終於到了。
紅薯攤生意還算不錯,一會就賣出去五根烤紅薯。
吳為也不稱,一個一塊,算是送福利了。
深邃的眸子卻盯著橋頭,不想錯過那個人。
終於,一個潔白的身影騎著自行車疾馳而來。
夕陽下,她渾身都散發著光芒,如同她的性格一樣,熱情,耀眼。
長長的馬尾在風中飄蕩,青春的氣息撲面而來。
藍色的校服被她紮在腰間,上半身是純白色的T恤。
西下的陽光直射在吳為眼中,讓吳為有些看不清,但是他知道,那就是她。
不知道是被太陽照射,還是江風吹的,吳為的眼眶泛了紅。
“咦,周大爺呢?”
女孩兒靚麗的身形在攤子前立住,瀟灑地單腳點地,停下了自行車。
初三還沒結束,她就已經是如此高挑的身材。
那張讓他魂牽夢繞的臉龐,雖然還是二十年前的稚嫩模樣,卻讓吳為忘記了呼吸。
良久,他才緩了過來:“周大爺去遛彎了,我替他看攤。”
“那給我來一個吧!”
吳言慢騰騰地從桶裡找出一個品相最好的紅薯,拿塑料袋包好,站了起來。
這一刻,他一路上幻想過很多次,卻不知道會是這樣的重逢。
“多少錢?”
“不要錢!”
“啊!”
“送你了!”
“那可不行!”
“那就一塊吧!”
“這麼便宜,你會不會賣啊?”
“給同學們送福利。”
秦歡顏滿臉疑惑地看著這個清秀的大哥哥,丟下了一塊錢,把塑料袋掛在了車頭。
輕輕一點,自行車就竄了出去,朝著沿江的馬路疾馳而去。
吳為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