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珍漓被叫到养心殿之时,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的茫然。
“那日你同贤妃说了什么?”
林珍漓错愕地抬头,她看着顾淮序满脸的玩味之色,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态了。
“奴婢……奴婢……也没说什么……”
林珍漓悄悄瞟了一眼顾淮序的脸色,心中一紧,连忙什么都交代了:“贤妃娘娘以为奴婢心图不轨,所以惩戒了奴婢,奴婢便把在御前当差的缘由告诉了娘娘,别的就没有了。”
顾淮序闻言,眼角一抬,他看着眼前女主乌黑的秀发,她梳的是双丫髻,两侧各用绢花银簪点缀,不施烟粉,已然是格外清新。
“抬起头。”
林珍漓缓缓抬头,一双桃花眼清亮明媚,犹如小鹿水汪汪的眼睛一般。
顾淮序淡淡垂眸,漫不经心道:“你自己做的好事来收拾。”
说完,他散漫地起身,只是审视般的瞥了林珍漓一眼,暗含微怒。
林珍漓只能连忙称是,这算是哪门子的事啊。
她只是为了自保,悄悄跟贤妃透露了皇上的喜好,谁知那些嫔妃见贤妃起了个头,各个都上赶着来养心殿“伺候”。
名为伺候,其实都盼着顾淮序晚上能来宠幸她们,有时顾淮序嫌烦不让人进来伺候笔墨。
她们便在侧殿等着顾淮序,毕竟只要能进了养心殿就离成功邀宠更近了一步。
林珍漓暗自腹诽,这皇帝怎么连这些细微小事都能知晓,难道是真长了天眼不成。
……
一连几日,顾淮序忙于接见金国使者都没有翻牌子。
林珍漓则在养心殿外将一众嫔妃“挡”了回去,虽然是有分寸的挡,今日说皇上忙于政事,明日说皇上的意思后妃不宜进御书房伺候,后日又说皇上正在接见大臣。
这么几日下来,顾淮序倒是挺满意如此安静的日子,林珍漓则是叫苦不迭,只怕是有不少嫔妃都记上她了。
……
傍晚时分,太后召了皇帝前去用膳。
顾淮序穿了一身常服前去,他轻抿了一口茶水,眉头微皱,只觉得自己的味蕾被林珍漓养刁了,竟连母后这的茶也喝不惯了。
太后年过四十,但保养的极好,看上去就跟三十出头的女子一样。
她穿着一袭紫金色长袍,外头披着一件狐皮大氅,虽说刚过了年入春了。
但太后早年间伤了身子,身子畏寒,最是怕冷,所以时刻都要拿着手炉披着大氅。
太后见顾淮序兴致不高,也蹙起了眉头,她拢了拢身上的大氅,轻声道:“皇帝忙于政务,可你这登基也快两年了,时常不是在养心殿批奏折,就是在御书房见大臣,万事昌平,皇帝也该考虑考虑繁衍子嗣,皇嗣可比眼下诸事还重要。”
顾淮序沉默了片刻,太后说的也是事实,他膝下无子,诸位大臣诟病良多。
只是……
他自二十岁开王府娶王妃,后又纳了侧妃、通房七八人,皆是子嗣艰难,若不是还有两个公主,他简直要怀疑是自己有问题了。
顾淮序正思索间,太后便招了招手,命人端了一壶酒来。
太后的眼眸深邃,浅笑着给顾淮序倒了一杯酒:“皇帝,选秀就在后日,充实后宫之余,也莫忘了旧人。”
顾淮序的眼眸微闪,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酒入喉咙,一片辛辣刺激之感袭上脑袋。
顾淮序怪异地看了太后一眼,便明白了过来,这是加了人参的鹿鞭酒。
“贤妃是除皇后以外身份最贵重的女子,也是你的表妹,如此,亲上加亲,前朝后宫相互瓜葛,密不可分,皇帝是明君,应当明白。”
顾淮序低头冷笑一声,掩去眼底一片阴霾之色,他朝太后拱了拱手,便起身道:“儿臣明白,母后还是好好关心自己的身子,避免操心太过,伤了身子。”
太后的眼眸微闪,她起身想送一送顾淮序,可顾淮序却加快了脚步,疾走了几步出去了。
太后身边的桂嬷嬷上前扶了她一把,桂嬷嬷见太后的神色不太好,也不免担忧了起来:“太后娘娘何必……唉,皇上如今是九五至尊,他平日又最烦后宫与前朝纠葛,避免外戚专权,太后娘娘这是在皇上心上插刀子呢。”
太后神色一凛,顾淮序自小不在她身边长大。
因为她入宫之时只是一个四品小官的女儿,怀了孕还只是贵人的位分,也不能把孩子放在身边养,只能含泪将顾淮序送到皇后身边教养。
后来,她母家嫡亲哥哥步步高升,直到坐到了丞相之位,连带着她也被皇上宠爱了几年,后又生下了小公主。
同年,皇后崩逝,顾淮序彼时十六岁,也就顺理成章的回到了太后的身边。
只是,顾淮序总是对她恭敬有加,却没有母子间的那种热络和熟稔。
虽然她知道顾淮序不满她提及宠幸贤妃一事,但为了贤妃能生下皇长子,她也不得不开这个口。
贤妃得的恩宠更多,生下孩子以后,地位就更稳固。
他们许家就再也不会任人欺凌,她也再不会任人摆布。
太后的神色微动,将目光落在身上的那件狐皮大氅,上好的琥珀霜狐。
太后轻笑,目光深沉:“世上唯这一件的狐皮,果然是不错,哀家也再不是被贵妃罚跪在雪夜里的小小贵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