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恍恍惚惚间我感觉自己做了个梦,梦见日月交替斗转星移,也梦见变幻莫测的空间与时间。有无数我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光和影在我身边缠绕,我身不由主,不能自由呼吸,只能任由一
股莫名的力量将我攫住,把我带去难以预知的某个地方,我根本无力将它摆脱。
这样奇奇怪怪的梦境不知持续了多久,忽然间我又陷入到无边的黑暗中,就仿佛瞬间被巨大的黑洞一口吞噬掉,周围没有任何光亮,也没有任何声音,只觉得那股巨大的力量在不停地压
迫着我,压迫我脆弱的神经,压迫我的四肢百骸,直到生生将我肉体碾得粉碎,并且从里到外每一寸每一分都在剧痛,那种剧痛简直难以用任何语言来形容!
我想挣扎,但无法动弹半分,我想呼喊,但却根本发不出声音,直到最后一次,我终于喊出了声并且猛然一下仰起身来。困扰着我的无边黑暗奇迹般刹时退去,眼前隐约出现了一团昏暗
的光晕,然后越来越明亮,恍惚中我能勉强辨认出那应该是一盏灯。
接着,周围的景物逐渐清晰起来,我发现自己正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身上盖着丝缎的薄被,四面有黑色流苏从床架一直垂落到地上。巨痛仍在无情地咬噬我的神经,我支撑不住身体的重
量,又颓然倒了下来。
这时,一张年轻而漂亮的脸出现在我视线里——那是一个陌生的女孩,正站在床前小心翼翼地探身过来向我张望着。
很显然她已被我方才的动作吓得面色惨白,四肢僵硬了。我翕动双唇,努力想开口说话,但却无法出声,就勉力想抬起手来向她伸过去,但最终却只能微微地弯曲起手指。不料这轻微的
举动却引发了她惊天动地的一声惨呼。
毫不夸张,就连屋顶都像要在她的呼喊声里震得塌下来!原本她手里捧着不少衣物,这时便扔了一地,而她显然已完全顾不上这些了,转身连爬带滚直往门外冲——那是地上衣服给绊的
。倒像是活见了鬼一样!
“救命啊!”冲到门外,她好不容易喊出来的居然是这句很不靠谱的话!而且说的还是字正腔圆的英语,“来人啊!殿下复活了,殿下复活了……”
我全身痛得厉害,眼前又开始发黑,耳中嗡嗡作响,一时又哪里能分辨出她鬼哭狼嚎叫的是些什么意思。隐约听得外面有杂乱的脚步声响,接着是一记清脆的巴掌声,有人在低声怒叱:
“胡说些什么!你疯了吗?”
平白无故挨了一大巴掌,那女孩惊惶中带着几分委屈,哭着说:“是真的,我发誓是真的!殿下真的复活了……”
像是忽然被捂严了嘴巴,她的声音一下被掐断,然后是她被重重推倒在地的声音,同时又是一声怒叱传来:“快给我闭嘴!”
与此同时从门外急步冲进来几个人,当先一个几乎是直扑到床边,一把抓起我的手,焦急地唤我一声:“伊莎贝拉(Isabella)!”
说的都是英语。
可是——伊莎贝拉是谁?他确定是在叫我吗?那显然他是认错人了!
但这时我根本无法开口解释,胸口痛得就好像随时会炸裂开来一样,与之相比,被他的手用力捏得几乎手骨都要碎了似的疼痛反倒不算回事了。我冷汗淋漓,眼前一阵清晰又一阵模糊发
黑,脸色必然是极其骇人,以至于那人又惊呼了一声:“伊莎贝拉1
一股血腥气在我喉间上下乱蹿,终于我按捺不住,一张嘴,大口浓稠的血直喷而出,甚至都溅到了他脸上。
“啊!”是那女孩在尖叫,还带着哭腔,“神灵啊!神灵啊!您瞧,殿下是真的复活了!按您的吩咐我正准备给公主殿下换上大殓的衣服,可是忽然间殿下就直直地竖起了身子,吓了我
一大跳,我的神碍…”
“住口!还不快去叫医生!”那人显然被旁边左右的迟钝反应给激怒了,这么一声吼,震得我耳中又一阵嗡嗡作响。
那女孩吓得转身就往外奔,那人赶紧又追了一句:“要再敢大声嚷嚷半句,小心我毙了你!”
“遵命大人!”女孩奔出去,我听见她在叫,“御医!御医——”想是忽然醒悟不能大声,就又立刻闭上了嘴。
那人顿足吩咐一声:“没让她叫御医!去请安德森医生(Dr.Endsong)!”
“是,阁下!”旁边一人即刻得令,风一样卷出门追那女孩去了。
我可完全顾不上理清这些一头雾水的事情,又接连吐出几大口血,这已经够要我命的了!但奇怪的是,尽管我性命危在旦夕,视线模糊看不太清眼前的一切,但听觉与感觉却依然敏锐得
很。我能感觉到那人把我轻轻抱起,搂在他怀里,我也能听见他的心跳异常疾速,呼吸异常粗重,我还听见他在我耳边低语安慰:“坚持一会儿,医生很快就到,伊莎贝拉,坚持住!就一会
儿……”
他的声音是微微颤抖的,不时用脸颊贴一下我的脸,他的额头满是粘粘的汗渍,这把他内心的紧张暴露无遗。他还不停用手指拂去我嘴角的血渍,那灼热的呼吸让我意识到我自己全身都
是冰凉的,而他的怀抱却给了我温暖的感觉。
血仍自我的嘴角不断往外渗,就仿佛不将一腔热血吐光就不能罢休似的。血渍染遍了他的手他的衬衣,而那血,是触目惊心的黑红色!
“该死的,医生为什么还不到!”他焦躁万分,对着门口怒吼。
这时门外传来凌乱匆促的脚步声,很快一个人大口喘着气跑进门来:“来了,我已经来了,阁下!”
我能明显感觉到他心中的怒火在往上蹿,低叱一声:“我没让谁去叫御医!”
“可公主殿下的健康一直是由我来负责的,我尊敬的阁下!”那人——显然就是御医,语调立刻沉了下来,“只有我最清楚殿下的身体……”
“无耻!”他一声怒叱,“亏你还有脸这么说!还不给我退下去!要敢碰一下伊莎贝拉,看我不把你手指剁了!”
“显然这不公平,阁下!”我能感觉到御医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阴森森的凉意,让我有不寒而栗的恐惧。我听见他在说,“这让我又该如何向国王陛下禀报殿下的病情?就说阁下您
坚持不让我医治殿下,以至于……”
“你可以在面见陛下之前,先考虑一下该怎么解释这事情的原由!是你作出了伊莎贝拉已经死亡的结论,可事实上她根本就没有死!你的胆子未免太大了!我完全可以将之视为你是在玩
弄我,玩弄所有人1
“不不不,阁下,我又岂敢如此不敬!请您原谅我,对此我也十分不解,在做出殿下已经死亡这个结论之前,我已经过反复的检查才敢确认,毕竟这事关重大——这是个医学上的奇迹!
所以我必须看一下公主的……”
御医犹在为自己辩护,当不得他一声怒吼:“滚出去!”只得悻悻地闭上了嘴——真的滚出去,却也不见得!
“安德森呢?到底来了没有!”他继续暴躁不安地怒吼,“平时总是在说随时听我差遣,但在我急需要他的时候,他却是这么慢条斯理的……”
我真想求他别再这么大声叫嚷了,每一句都像是用重锤在敲我脑壳,敲得我疼痛难当。可我却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无助地望着他。但即便是看着他,我想我的目光也是散的,因
为怎么努力我都看不清他的面容,只依稀仿佛看见,他的头发是金棕色的,而他的眸子是深蓝色的,一如深邃的海洋。
却不知他是从哪里来的?欧洲?我迷迷糊糊地想着,听见门口有人在喊:“安德森医生,安德森医生!噢,我的神啊!麻烦您快着点儿!快要急死人了!”
我感觉到他原本紧张的肌肉刹时松了许多,明显地长出了一口气。
“我的上帝啊!她死亡已经超过八小时了!上帝啊!这太不可思议了……”
那位安德森医生是带着一连串的惊叹赶到床边的。在他把住我的脉搏时我能明显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甚至还需要旁边人来提醒他:“镇定!安德森,镇定!你是个医生!”
“好,好了!”安德森医生回答,“阿历克斯(Alex),你最好让伊莎贝拉躺到床上去,躺好,这样也许对她更好一点。”
原来他叫阿历克斯,挺好听的名字——很奇怪,这生死攸关的当口,我居然还能注意到这种细节!我想着,被他像放初生婴儿那样轻柔地放回到床上,并且叮嘱着医生:“安德森,你要
仔细一些1
“当然!当然!”安德森医生打开随身携带的医药箱,拿出他的器械开始仔细检查我的身体——事实上最初我还以为他拿出来的是一台数码相机,还在疑惑他这时候拿出这玩意儿来干什
么?但当他用它在我周身扫过一遍后,我开始明白过来那就是他的医疗器械。这架非常小巧的东西居然是——医疗专用扫描仪?
“很奇怪!”他一边检查一边还在惊叹,“据说伊莎贝拉的死因——不,现在应该说是病因——是突发心脏病。”
“或者是所谓的‘突发心脏病’——我知道她的心脏虽然一直有点小小的问题,但却根本不足以让她丧命!以目前我们的医疗水平,难道竟然还会出现什么突发的心脏病?”那个叫阿历
克斯的人冷冷地加上一句。
也许他还在冷冷地盯着那位御医看,我听见御医很不自在地辩解着:“也许是我一时疏忽了……”
“一时疏忽!哼!”阿历克斯冷冷地。
御医马上闭上了嘴。虽然我看不到他的脸,但却可以想象,他的脸色在这声冷哼之下一定变得十分“好”看。
“但至少现在我不能认为她的心脏有什么毛病!甚至都已经检查不出她曾经有过的那个小小问题!”安德森医生继续他的诊断,“她的心跳相当有规律——阿历克斯,一个完全健康的人
心跳也就如此了1
“可她刚刚才从死神手里挣扎回来!而且她还在吐血,一直没有停止过——你也已经看到了!”
“这正是我无法理解的一点!”安德森语气中的迷惑是显而易见的,“从血液的颜色来看,我不排除她曾经中毒的可能……”
“我必须提出反对意见,安德森先生,你这是对我的污蔑!”御医急忙插上一句,“公主殿下又怎么可能中毒!”
“我只是根据她的症状而作出相应的判断。”安德森一摊手,“我说错什么了吗?好像没有吧?”
“我也认为如此!”阿历克斯接着说,“这并非在对你提出正式指控,御医,你又何须如此紧张!”
御医只得吞声,听安德森医生继续他的诊断。
“……而她不停地吐血,有一种可能是由于内脏受损导致的,比如说从高处坠地,或者遭到猛烈的撞击。但让我困惑的是,她的内脏,甚至身体的任何一部分都没发现有任何损伤。显然
伊莎贝拉从来都没有过那种遭遇1
“那确实不可能!”阿历克斯说,“以她所受到的周密保护来看,绝没有发生意外坠地,或者被剧烈撞击的可能!而且她也从不喜欢剧烈运动。”
可是他们说的都不对啊!我是出了意外的!虽然我昏迷过很长一段时间,但我可没失去记忆,非常清楚地记得自己倒霉透顶地遇上了车祸!
这太离奇了!为什么车祸后我就被莫名其妙到送到了这个完全陌生的同样莫名其妙的地方,而不是被送进医院?而且看来是被一群素不相识的人误认作了另外一个人!我的家人们呢,他
们又在哪里?怎么就任凭人家把我带走?
又或者是我仍在昏迷中,所经历的种种只不过是一场古怪的梦,再或者,严重一点说,我是已经被车撞疯掉了?
要命的是这时我无法开口解释,全身的剧痛再真实不过,尤其是胸口,就凭我那一点浅薄的医学知识,也可以初步判断兴许是哪根肋骨被撞断了,也许还很不凑巧地被碎骨扎到了哪个内
脏——但这位安德森医生却说我什么事都没有!他到底是不是个合格的医生啊?
“那么也许就是……”安德森医生颇伤脑筋地重复再重复刚才做过的检查,“会不会是……”
“也许,可能,会不会!安德森,你是个医生!别告诉我你竟然无法作出一个确切的诊断!”阿历克斯很是焦躁,几乎是在对他吼。
“镇定!镇定!”现在轮到安德森来安抚他了,“这是一个用现有医学无法解释的难题!你知道我现在不能轻易就下什么结论,阿历克斯,这事关重大,你我都十分清楚是不是?但至少
她还活着,虽然她曾经就和死了一样——我的上帝,这简直让人难以置信!但现在她已经醒过来了,至少是这样1
“可你总该想个办法止住她的血!”阿历克斯忍不住再次用手抹去我唇角的血渍,说,“这样下去,她还是会……”
“我会尽力而为的!你该相信我的是不是?”安德森医生打开放在床头柜上的医药箱,仔细斟酌着该用哪种药。我艰难地侧转头,可以看见他那张年轻的,白皙而秀气的脸,毫无疑问他
是一个白人,卷曲的头发,深色的眼眸,是对女性很有些吸引力的那类男人。见我在看他,他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对我轻声细语说,“别担心,伊莎贝拉,很快你就会好起来了1
这时那位御医插上话来:“是否应当让我给殿下作个诊断再考虑对症下药?如此草率就开了药方是不是太……”
“你没资格在这里说话!”阿历克斯对他怒目相向。
“您这样说真是让我感觉深受侮辱,阁下!”御医看来满腹委屈,“我是堂堂皇家医学院博士……”
“我认为你不配!”阿历克斯很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自从你言之确凿宣布了她的死讯后,你就已经配不上‘博士’这个称号了!你应该庆幸目前公主的死讯还没有传出去,否则的话
,你该知道自己要负什么样的责任1
“可是,至少目前我还是陛下任命的御用医师。这里是王宫,我的阁下,让谁来担任殿下的主治医师,那该由国王陛下或者上议院作出决定!”御医大着胆子辩驳。
阿历克斯冷冷地回答:“我未婚妻的事情,难道我就不能全权做主?”
他的未婚妻?我的神啊,我没有听错吧?我只感到一阵眩晕。我和他的伊莎贝拉长得很像吗?以至于亲密如未婚夫都一时辨认不出来?这误会闹得可大了!
御医还试图为自己辩护:“但是,阁下您该知道殿下她不仅仅是您的未婚妻,我的职责是照顾好我们王国未来的……”
“闭嘴!”阿历克斯一声怒吼,“现在、你、给我滚出去!”
“噢,噢!又何故发这么大的火呢?我亲爱的勒菲尔(Rafael)伯爵!”
随着这语调有点夸张的话声,又有一位直闯进了屋来。显然还是位高权重的主儿,御医,以及屋内一干人等立刻纷纷向他行礼,安德森医生也赶忙把手中的东西丢下,恭恭敬敬说一声:
“晚上好,亲王殿下1
“我想你该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安德森医生!”来人显得十足傲慢,“看在你是为了伊莎贝拉病情的份上,我不会把你私自入宫的僭越行为告诉我的王兄!但下一次就不会这样!”
“多谢亲王殿下!”我能感到安德森偷偷舒了口气。
“他并非私自入宫,是我请他来的,费尔南(Fernand)!”阿历克斯是惟一一个虽然站起身却并不向他行礼的人,而且那目光直视亲王,直呼其名,可不像有半分恭敬的模样,“而且,我
会向国王陛下解释清楚原因——安德森不仅今夜来,将来还有许多次要来1
“噢,噢!”费尔南亲王以手抚额作无奈状,仍是用十分夸张的语调说,“我是不能奢望勒菲尔伯爵对我有些许尊重的是吗?即便我是国王陛下的亲弟弟!”
“请问有何贵干?”费尔南亲王口中的勒菲尔伯爵——阿历克斯很是直截了当。
“有何贵干?这是什么问题呵!”费尔南亲王一惊一乍地,“夜深了我还无法入睡,起来散散步这不正常吗?我是为我那可怜的小侄女伊莎贝拉伤心!你看看,我甚至都还穿着睡衣!但
忽然间就听闻伊莎贝拉复活了!噢,我的神灵啊!这可真是!这可真是……”
“你倒确实非常‘关心’伊莎贝拉!”阿历克斯语气中不乏嘲讽之意,“亲王府离王宫路可不近,这才刚发生不出二十分钟的事,国王陛下都还没知道这个消息,你却已经得到消息,散
着步就来了!你对伊莎贝拉是如此的放心不下,以至于一定要亲自过来探探情况吗?”
“你听听,你听听,这是什么话!她是我的侄女!”费尔南亲王似乎怒气勃发,下意识地不断挥舞着手臂,仿佛有着百词莫辩的冤屈。
这时御医适时开口:“公主殿下确实已经苏醒,那是神迹啊!是王国之福,万民之福……”一大堆肉麻的谄词之后,他又别有深意地加上最重要的一句,“臣一定会竭尽全力,使殿下玉
体完全康复。这也是国王陛下一直希望我做到的1
“当然,当然!你是御医,伊莎贝拉的健康一向是由你负责的!难道还有什么疑问吗?”费尔南亲王说着,一边很小心地探到床前,俯身下来看了看我。
恰巧我感到一阵眩晕,眼前又是一片模糊,未曾看清这位费尔南亲王的模样,倒是又一口血喷了出来。朦胧中感觉亲王的身影猛地向后一缩,仿佛受到了惊吓。然后我听见他啊啊了几声
,声音有点干,说:“快!快给她医1
“遵命!”御医应答一声。
阿历克斯则再次阻止,说:“我说过了,一切由安德森来负责!”
“我亲爱的勒菲尔伯爵!”费尔南亲王呵呵一笑,说,“安德森医生他负得起这个重责的吗?你该知道伊莎贝拉不仅仅是你的未婚妻,她还是……”
“这就是我的决定,费尔南!而且我认为并没有对你解释‘为什么’的必要!”阿历克斯冷冷地回答他。
“对此我能否提出点小小的异议,尊敬的勒菲尔伯爵?”
随着话声,又一位不速之客闯进了门来,御医就像被打了一剂强心针,立刻就把腰杆挺直了:“内务总管阁下,我想您来得正是时候!”
我勉强扭转头,勉力睁大眼睛但看到的却只是不停晃来晃去的模糊人影,神智有一时的迷糊,过了好一会儿才能听到人语声。
“……博士是否不再适合御医这个职务,并不能由任意一位一句话就能决定,勒菲尔伯爵大人,我想您很明白一点,如果您确实认为他有渎职的行为,而应该由安德森医生来做公主殿下
的主治医师的话,就该向上议院提出申诉,由上议院审议之后再作出最终结论……”
想来这就是那位内务总管的长篇大论,但他的滔滔不绝显然让阿历克斯大为恼怒。
“等到上议院的决议下来,恐怕伊莎贝拉已经用不着任何一位医师了!”他叱道,“目前最要紧的显然不是那些繁文缛节,而是挽救她的生命!从现在起安德森医生为伊莎贝拉的健康负
责,而我为他的一切行为以及可能有的一切后果负责,就是这样了,内务总管阁下!而且,今晚安德森就将留在王宫照料伊莎贝拉1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了!”阿历克斯看来已经忍无可忍,“如果你们确实是在为伊莎贝拉考虑,就该知道我的决定才是正确的!”
“您无须如此生气,伯爵大人。”内务总管在他怒火的烧灼下很快就软了下来,说,“当然您说得也很正确,殿下的生命安全最重要……那就暂且让安德森医生和御医一起留下照料公主
,就在这儿,这个——停尸房?”
“我认为以目前的情况,不去移动伊莎贝拉才是明智之选。”安德森回答。
“伊莎贝拉,伊莎贝拉!”费尔南亲王看来十分不满他的称呼,“难道你不认为安德森应该称呼她为殿下?”
“亲爱的费尔南亲王,对我你应该尊称‘您’,我想这也用不着我来提醒你了吧?”阿历克斯冷冷地回敬他一句。
“可我仍然认为这不合王室的规定,他只是一个平民医师,而且资历太浅,就算他是你——您的朋友……”费尔南亲王还在说。
“我坚持!”阿历克斯加重了语气,“因为我认为他要比某些所谓的‘医学院博士’更具有高尚的品德!”
“那……当然!好吧,好吧!如果勒菲尔伯爵果真坚持,那就让安德森暂时留下来。当然御医也有义务去跟国王——我亲爱的王兄说明一下原因。”
“请便!”阿历克斯冷冷地回答,“我还认为御医今晚已无再留下来的必要!”
“那就这样吧,嘿嘿,晚安!”费尔南亲王很是悻悻然地,连同内务总管以及御医一起转身离去。
猜不透他为什么贵为亲王却如此忌惮他口中的“勒菲尔伯爵”,并且还得对他尊称“您”。而我这时也确实没有多余精力去猜那些。昏沉沉地闭上眼,很快地,我就感觉周围安静了下来
。
有人在给我喂水喂药,有只手在轻轻摩挲我的面颊。在陷入昏睡之前,我依稀听到长长的叹息声,听到阿历克斯在低声说:“一定要让她继续健康地活下去,安德森!一定要……我请求
你1
“我尽力吧,阿历克斯!”安德森回答,“你该知道她能醒过来已经是个绝大的奇迹了!我只能承诺,尽力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