薯片文學
百萬書友的精神家園

第4章

第二日,天剛矇矇亮時,花轎就啟程了。

林思棠眼下烏黑,靠在馬車中,腦子昏昏沉沉,閉著眼睛小憩。

玄翼策馬走在馬車旁,“那小廝,放了。”

“關我何事。”林思棠語氣冷淡。

“屬下希望,以後不會再有此類事情發生。”

主子尊嚴,絕不容屢次冒犯!

“亦與我無關,你該吩咐那些侍衛們,警醒著些才是。”

“屬下會的。”玄翼深深看了眼馬車,一整日都寸步不離。

他腦海中不時浮上昨夜收到的傳書,玄楓信上所言,主子對此女,略有不同,讓他慎之重之。

林大姑娘,定得安全抵達青州,那麼先前臆測,就都做不數了。

一連幾日,林思棠亦察覺出了不同尋常。

柳業一事,所有人都不再提及,彷彿從不曾發生一般,玄翼雖依舊不冷不熱,但明顯更盡職盡責了,予她的保護,更是無比周全。

林思棠看在眼裡,雖不解,但卻重重鬆了口氣。

至少如今,她能平安抵達青州,待見著了那北辰硯,再謀劃就是。

……

北王府。

玄楓拿著飛鴿傳書,腳步匆匆進了書房,“主子。”

書房中,薰香嫋嫋飄向窗外,北辰硯端坐書案後,手中拿著軍中上報傷亡名冊,眸色幽沉。

聽見聲響,他微微抬頭,那張俊美臉龐此時卻佈滿寒霜,黑眸冷凝,令人望而生畏。

“將士們的撫卹金,還沒有發下來嗎?”

“說是戶部還在籌備。”提此,玄楓語氣亦染上惱怒。

仗都打完了,那些馬革裹屍的同袍家眷卻遲遲不曾收到補償,讓那些孤兒寡母的如何生活。

而這筆銀子,偏偏北王府又出不得,只能眼巴巴等著,戶部那些耽於享樂的蛀蟲撥款。

不當兵,不知軍中兵士苦難,他們當中有一小半人都是因要養活一家老小,或吃不飽飯才無奈投身軍中。

而今家中主力倒了,沒有銀子支撐,那些家眷連活著都是問題。

“王爺已經上了三道摺子催了,若是再催,恐戶部那些人會更加惡意拖延。”

北辰硯揉了揉額角,諸事加身,他近日頭疼的厲害。

“去庫房挑幾件值錢的物什拿出去當了,先分發予那些日子貧苦的家眷。”

“主子,此為若是傳回皇城,恐有些不妥。”玄楓皺著眉。

北王府典當東西發放補償金,不是打戶部與皇上耳光嗎。

“那些孤兒寡母,等不了那麼久了。”北辰硯語氣幽冷。

此為,有利有弊,朝廷雖會對北王府不滿,可迫於輿論,戶部也不會再繼續磨磨唧唧,該會日夜以繼,撥款發放。

只是北王府,又要被皇上記上一筆了。

可那又如何,他對北王府的不滿,早非一朝一夕。

而銀子,又不能直接拿,畢竟北王府窮,而變賣家產,就能狠狠扇戶部幾個巴掌,讓皇上惱恨也只得贊北王府一句忠義!

“你方才是有什麼事說?”解決了要事,北辰硯放下名冊淡聲詢問。

玄楓這才突然想起手中書信,“玄翼來信了。”

聞言,北辰硯眸子浮動幾息,朝玄楓伸出了手。

“要不屬下念予您聽?”

北辰硯不語,一個眼神掃過去,玄楓咧了咧嘴,立即將書信遞了上去。

“主子,玄翼都說了什麼,什麼時候能到青州?”玄楓盯著北辰硯手中書信,滿眼都是八卦好奇。

那個女子,於主子,彷彿羈絆不淺。

北辰硯不理會他,指骨卻隨著他視線下移,而逐漸泛白,下顎緊繃。

玄楓跟了北辰硯數年,早已對他喜怒瞭如指掌,此時明顯察覺主子心緒不穩,有喜有怒,彷彿還摻雜著一絲…森冷 ?

玄楓頓時對那書信內容更加好奇了。

薄薄一張宣紙,北辰硯卻看了許久。

“主子,可是有什麼問題?”玄楓小心翼翼詢問。

“沒有。”北辰硯放下宣紙,可那神情,卻根本不像是沒問題的樣子。

玄楓看著主子那張冷寒的臉,緘默不敢再言。

“玄、翼。”北辰硯手指敲著書案,語氣之冷,令玄楓覺得,若是玄翼在此,定是要被扒皮抽筋。

“可是…玄翼做錯了什麼?”

“沒什麼,只是離開青州數日,懈怠了。”

“……”這一句懈怠,怕是沒有二十軍棍難以善了。

玄翼為人冷淡,是幾人中最穩重的一個,任是哪個懈怠,玄翼都不會。

可此刻,玄楓卻選擇了緘默不言,明哲保身,只得心中默唸,玄翼能自求多福。

“主子,玄翼還遞了口信,讓您看過書信之後…”剩下的話,玄楓卡在了喉嚨裡。

北辰硯看著玄楓,眸子清冷,“怎麼不說了?”

玄楓抿抿唇,他著實覺得沒說的必要啊,“要您定奪那女子生死。”

他雖不知書信內容是什麼,但卻覺得玄翼此話,委實問的荒謬無腦。

至少以他看來,主子已沒有半分對賜婚的抵抗與不滿。

北辰硯看著玄楓,玄楓垂著頭。

片刻後,書案上那封書信被捻起,置於火燭上焚燒了個乾淨。

玄楓看著火光跳躍,拱手退下,“屬下明白了。”

“等等。”北辰硯倏然開口,眉眼冷凝,“告訴玄翼,若再有失職…就、滾回邊境。”

“是。”玄楓腳步生風離開。

書房安靜下來,北辰硯周身卻依舊攏著沉鬱。

陰差陽錯也好,蓄意設計也罷,只要來了,那就是他的人,怎容他人染指。

姜玄祁!

北辰硯眯了眯眸子,唇瓣浮上一絲冷意。

“來人。”

“奴才在。”一個面容稚嫩的小廝推門而入,滿臉笑容,“主子,您吩咐。”

“怎麼是你?他們呢?”北辰硯露出幾分嫌棄。

小廝臉垮了垮,“他們都去忙了啊,就奴才閒,主子有事儘管吩咐,奴才能辦好的。”

北辰硯擺了擺手,“出去。”

小廝一癟嘴,悻悻轉身退了出去。

約莫一炷香後,玄楓才折返回來,腳還沒站穩,就被北辰硯喚了進去。

“主子。”

“去查。”北辰硯遞出一個紙筏。

玄楓接過打開,上面赫然是一個人名。

姜玄祁?

他抬眸看向北辰硯,有幾分呆滯。

北辰硯,“看不懂?”

“沒有,看的懂。”

“那還不去辦!”

北辰硯語調一沉,玄楓立即頷首,“是,屬下這就去。”

攥著紙筏出門,玄楓就被擋住了去路,“主子吩咐了你什麼,給我看看。”

小廝阿守盯著玄楓手中紙筏目光灼灼,他倒要看看,什麼事情是他辦不妥的。

“安生待著。”玄楓繞過他就要往前走。

阿守卻倏然出手,直襲玄楓手腕,玄楓回身一個格擋,下一瞬竟將紙筏塞進了嘴裡。

“小小年紀不學好,瞎操什麼心,守你的門去。”

阿守滿臉挫敗的看著玄楓揚長而去,大聲嚷嚷,“我已經長大了,早就可以上戰場了。”

“阿守。”一女聲倏然在身後喚他。

阿守回頭,臉上不忿立時轉為了笑,“凝香姐姐,你怎麼來了,可是王妃有什麼事交代?”

凝香點點頭,朝玄楓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你方才嚷什麼呢?玄楓做什麼去了?”

“沒什麼。”阿守抿著唇,對主子的事情,一向緘口不言。

凝香也不再問,說明了來意,“婚期臨近,王妃命繡房備了幾箱子衣物,讓二公子閒時試試合不合身。”

阿守小臉皺了皺,“主子忙,怕是沒那功夫。”

幾箱子衣物,依主子那脾氣,會試才怪。

“此乃規矩,讓二公子抽些空出來,也要試一試,禮不可廢。”

凝香一拍手,門外立時抬進了幾個大紅箱子,同滿府的白幡形成極烈反差,紅的刺人眼球。

光是阿守看著那箱子,心裡就極為不好受,更遑論同世子爺兄弟情深的主子呢。

“此乃皇上賜婚,務必慎重,決不可讓人挑了錯處。”凝香轉達了北王妃的話後離去。

阿守只得叩響了書房門,“主子。”

北辰硯正倚在圈椅中失神,聞言身子坐直了些許,“什麼事?”

阿守推門而入,聳頭耷腦,“王妃派人送來了幾箱子衣物,讓您挑幾套合身的,於大婚那幾日穿。”

失子之痛,北王妃比王府中任何一人都要悲痛欲絕,可是,她還有丈夫,還有幼子,她不能一蹶不振,要為他們,為王府思慮,以免落人口實。

北辰硯起身出了書房,看著院中那幾口大紅木箱子,冷峻的眉眼更加深邃幽沉。

一邊操持著長子喪事,一邊又操勞著次子大婚,北王妃心中該是何等悲愴。

尤其,次子婚事,還是那些忘恩負義之人用來補償長子之死的遮羞布。

北辰硯負手而立於廊下,良久沒有動彈。

阿守立在一側,也沒有言語。

所有悲愴,都在短短數月之間,降臨在北王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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