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侯爷回来了。”
苏英媚正斜倚在窗前看书,正打算熄了灯睡下。
定北候半夜归府,侍女匆忙来报,侯府的女主人脸上却没有半点喜色,不耐地皱了皱眉头:
“他不是宿在府外了吗?怎么半夜又回来了。”
定北侯喜欢狎妓,经常借口办公务宿在府外,苏英媚早就习惯了。
如今突然半夜回来,苏英媚觉得反常,于是多问了一句。
“说是……有事要与夫人商议。”湘雪说着话,急忙给自家夫人梳妆、穿上得体的衣裙。
苏英媚本来就困,看着侍女如临大敌一般地郑重打扮,心里更加烦闷:
“有什么事直接说就是了,都是夫妻,哪里还要这样郑重打扮……说吧,你隐瞒了什么?”
湘雪一下子跪下,声音磕绊:
“奴婢不是有意瞒着夫人的……是侯爷,侯爷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
湘雪抬起头,小心打量着苏英媚的表情,谨慎地说着:
“侯爷还带了一个女子和一个孩子回来。”
苏英媚如遭雷劈,束发的手僵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
她知道定北候不喜欢自己这个正妻,可没想到,定北候竟然会直接将外室带进府中,完全不顾及她的颜面。
半晌,她才回过神来,掩饰住自己心里的哀伤,问湘雪:
“侯爷人呢?”
湘雪忧心忡忡地回答道:
“王爷方才没叫奴婢给那母子安排去处,说是不必打扰夫人休息,朝着寿喜乐去了。”
等到苏英媚梳妆好,匆忙来到寿喜乐,就看到老祖母周李氏正抱着一个孩子,听着孩子一口一个曾祖母,褶子都笑开了。
从前总是冷着脸的婆婆王氏也是满面春风的模样,拉着一名面容温婉的女子说话,句句都是关心,一旁的定北侯不时插几句嘴,一副欢声笑语的场景。
苏英媚看着寿喜乐里多出来的人,眼神一冷。
看来那名温婉女子,就是定北候从外面带来的女人。而那个坐在周李氏身上咯咯直笑的孩子,就是定北候的私生子……
成婚数年来,周李氏和王氏待自己从来没有如此亲厚,如今对着一个外室女子倒是很亲近……
她在寿喜乐的门口看了许久,竟然没有一个侍女通传,屋内和乐融融的众人,也不曾朝她的方向看一眼。
就好像她是空气一般。
苏英媚看得心凉。她为定北侯府操持多年,最终竟换得这样的对待。
她深吸一口气,大步迈进寿喜乐,脸上挂起灿烂的笑容:
“今儿是出了什么喜事?大晚上的也这样热闹!”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沉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惊讶的看向不请自来的苏英媚,连定北候都面露惊愕,似乎没想到苏英媚竟然会半夜前来。
这样的反应,反倒衬得她苏英媚不是定北候夫人,而是个外人。
苏英媚脸颊上带着甜美的笑容,脚步轻盈地走到定北候身边,自然而然地挽住定北候的胳膊,笑道:
“原来是侯爷回来了,这确实是天大的喜事!如此说来,是妾身来晚了,该给祖母、婆婆赔不是呢。”
王氏忙说:“哪里请得动你来,那是下人做的事。”
苏英媚抿唇一笑,反正她也没打算真的端茶递水。她继续挽住定北候略显僵硬的胳膊。
名义上的夫妻,竟然只能靠强硬的动作维持亲密关系。
婆媳之间聊得话题本来就少,更何况此时的王氏正心虚,也没敢多说什么。
气氛瞬间变得尴尬而冷淡。
人是定北候带来的,定北候周尚贤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一直关注着他的苏英媚就抢先开口:
“侯爷这么晚才回来,怎么不事先与妾身说一声呢?也好给侯爷收拾妥当些,免得下人们伺候得不顺意,耽误了侯爷的差事。”
“这一向知道你是早睡,想着天色晚了,就不便打扰你。”周尚贤早就想好了说辞。
他本就打算快刀斩乱麻,趁着苏英媚休息的时候,直接把外室的名分定下来。
苏英媚听完,笑容更甚,脸颊也飞上一丝红晕,浑然一副坠入情网小女儿的模样:
“侯爷体贴妾身,妾身心里都明白。只是……”
话音一转,苏英媚的目光变得凉薄,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将王氏的心虚、周李氏的事不关己都纳入眼底。
她低眉顺目,柔顺说道:
“只是,咱们定北候府毕竟是大户人家,出入进退,该有的规矩还是有的。”
“侯爷是这样尊贵的身份,进出内院总得有几十个丫鬟奴才伺候,才算是彰显侯爷的身份。”
“侯爷今日这样就进了内院,身边也没有一个服侍的人,婆婆要说妾身管不好家了。”
这话明里暗里刺了定北侯一下,说他半夜没通报就进府很没规矩。
定北侯也没有辩驳的理由,气势上先软了下来:
“原是我不好,不干夫人的事。”
一旁的王氏也连忙点头:“英媚管家很好,我们是看在眼里的。”
话茬被王氏接住,婆婆王氏趁机拉着身边那个容貌温婉的女子的手,给苏英媚介绍:
“这是你表姑母家弟媳的亲妹妹,叫李舒桃,和咱们老祖宗是同一个李。你只管叫她妹妹就是了。”
李舒桃站起来,柔柔弱弱行了一个礼:
“姐姐好。妹妹这么晚才来,没能给姐姐见礼,姐姐不会生妹妹的气吧?”
苏英媚的笑容淡了一下。
王氏倒是装模作样,给儿子后宅塞女人不说,还逼着苏英媚捏着鼻子认妹妹,非得装出姐妹情深的样子才算贤惠。
即便是外室女子想要入府,也要经过苏英媚这个当家主母的点头,才能小轿子抬进来。
这原本是夫妻间的事,上不得台面。
可婆婆王氏这样急着要在今晚越过苏英媚的允许,把这名女子的名分定下来,看来这个李氏并非只求一个侍妾的身份。
今夜是没有好眠了。
苏英媚眼波流转,也热情的迎上去,抓住那名女的手,笑着说道:
“怎么会呢!原来是咱们李家的妹妹,那就是和亲妹妹一样的。”
紧接着,她又十分关心地问道:
“妹妹是怎么来的?瞧着也该成亲了吧?不知亲家是哪一房的?”
“妹夫也真是的,怎么让姑娘家一个人出远门,也不知道送一送!”
王氏既然说是妹妹,那就别怪苏英媚真的把李舒桃当成妹妹看待!
谁家的好姑娘三更半夜抱着孩子跑别人家里啊?
这一顿问候,就差指着李舒桃的鼻子骂她不检点,直接把李舒桃问得脸色涨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原本想让苏英媚顺理成章认下李舒桃的王氏也沉默了。
定北侯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李舒桃的“夫君”不就是他么!苏英媚这样聪明的女人,怎么会不明白他把李舒桃带进家门的意思,不过是装傻卖疯,不给他好脸色看罢了。
“好了!”定北侯一声怒喝,撕破了苏英媚和王氏你来我往的脸面,振声说道:
“舒桃是我的表妹,我们自由相识。她父母皆亡,就求我照顾一二。”
照顾?能照顾到床上去?苏英媚心里冷笑。
“如今舒桃已经为我诞下一子,又怀了一个孩子。她辛苦为我生下孩子,我不能委屈了她。”定北侯皱眉看着苏英媚。
“原来是这样。”
不能委屈小妾,就来委屈正妻?苏英媚将满腔苦涩压在心底,脸上还是装出笑意盈盈的样子,说道:
“妹妹为侯爷诞下孩子,理应是要好好抬一抬位分的,往后孩子长大了,也好说得出去。”
“那侯爷打算给妹妹一个什么样的位分呢?侧夫人?”
定北候挑了挑眉,惊讶于苏英媚的反应平淡。
他还以为苏英媚会大吵大闹一顿。
定北侯有些遗憾,若是苏英媚真的耐不住性子,在老祖宗和婆婆面前闹一顿,那接下来的事也就顺理成章了。
不过他并不在乎自己妻子的感受,看着苏英媚一成不变的笑脸只觉得无味。又觉得自己在侯府里有了权势,便对苏英媚颐指气使:
“舒桃本来就是嫡女,这么多年不容易,又为我生下了孩子,我也不想苛待了她。”
“就将她立为平妻,独住在小金枝。”
苏英媚原本绽放的笑容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面无表情的神态。
她静静地凝视着定北侯,眼中透露出一种难以捉摸的深沉和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