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沅芷眼皮一跳，几乎以为他已经猜到了自己的身份。
她站在那没有动，而是紧紧盯着萧承曜。
然而萧承曜的目光波澜不惊，丝毫情绪都没有，她根本猜不到他的真实想法。
雅间的气氛陷入诡异的沉寂，江沅芷许久都没有反应，萧承曜问完那句话后，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淡定地执起酒杯喝酒。
就在江沅芷打算飘回对面的座位去时，萧承曜却突然又开口了。
“你不告诉我也没关系，我迟早会知道。但你若不安分，不管你是什么妖魔鬼怪，我都有办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说着这话的时候，周身瞬间弥漫起一阵嗜血的冷戾，这冷戾化成极强的威压，令江沅芷分毫动弹不得，整个灵魂都仿佛有一种要被压碎的感觉！
江沅芷大骇，惊恐地看向萧承曜，实在不明白，他究竟是个什么怪物，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力量？！
幸亏萧承曜很快收敛了浑身气势，江沅芷才幸免于难。
她腿一软，跪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这一刻，她是真的很想很想逃离，逃离他的身边。
偏偏她不能！若就此离去，她便再也没有机会重生了，只能在外做个孤魂野鬼，时间一到就会灰飞烟灭。
她几乎没有做任何犹豫，就决定豁出自己这条灵魂，做个巨大的赌注。
只要有一丝希望，不管萧承曜有多么可怕，她都一定要留在他身边。
她赶紧爬起来，用手在茶杯上沾了水，开始在桌上写字。
【我不会伤害你，只是有特殊原因，才暂时待在你身边。】
萧承曜看着桌上浮现的字，却半信半疑，漫不经心道：“我如何相信你？”
江沅芷一咬牙，继续写道：
【你不相信我，我却是相信你的。你是个好人。】
萧承曜却是被这句话逗笑，唇畔弯着，眼底露出玩味，笑意丝毫不达眼底，“好人？你觉得我是好人？”
江沅芷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终于写下：
【你若不是好人，为何要帮我这个素不相识的人安葬尸体？】
顷刻间，雅间的气氛再度沉寂下来，其中还夹杂了一股令人胆战心惊的寒气。
江沅芷屏住呼吸，惊惶地盯着萧承曜，准备随时跑路。
良久，萧承曜突然哂笑一声。
“所以，你是江沅芷？”
江沅芷一时摸不准他的心思，紧张得不敢再回答他。
萧承曜却忽而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周身气息瞬间放平淡下来。
“若真是如此，倒也说得通。难怪我那日在傅家灵堂上，会感觉到怪异。后来回到自己府中也处处透着奇怪。想必就是那日在傅家灵堂上开始，你时时窥探我吧？”
江沅芷见他没有追究的意思，便也放松下来。
听闻他的话，顿觉有些不好意思。
【一时冒昧，唐突了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看见这行字，萧承曜却不知想起了什么，轻呲道：“一时冒昧？恐怕你冒昧的，不止这一点点吧？”
江沅芷皱起眉，此刻并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听着，江姑娘，我只是个阉人，不值得你如此。况且你既已是一缕幽魂，为何不直接去转世投胎，却在这人间飘荡？你就不怕灰飞烟灭？”
萧承曜只以为是江沅芷对自己情根深种，所以才跟着自己，晚上还胆大包天地睡到自己的榻上。
江沅芷一听，无奈翻了个白眼。
敢情他以为她心悦于他？
这便不得不解释了。
【大人误会，我之前也说过，是有特殊原因，才不得不待在您身边。若您不信，不妨再给我一个多月的时间，到时候您自会清楚一切。】
萧承曜却是不干了，冷笑道：“我凭什么要给你这一个多月的时间？”
要知道，她仅仅是在他身边待了这两日，就让他感觉到困扰和不自在了。
江沅芷为了留下来，不得不厚着脸皮写下：
【至少，我可以在紧急关头，助大人一臂之力。就譬如今日。】
这倒是事实。
萧承曜沉默下来。
“罢了，我便再给你七天时间作为考察期。若不过关，那便请江姑娘自觉一点，自行离开吧。”
不知过了多久，雅间的门终于打开了，萧承曜脸色如常地从里头走出来。
高云和青锋见里面空荡荡的，哪有什么客人？
“主子，您不是说……”青锋忍不住问。
萧承曜给了他一个清淡的眼神，“不该多问的别问。记不住这个规矩就自去领罚。”
青锋立马闭紧嘴巴。
高云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到了天香楼门口，萧承曜对青锋说：“把伞给我吧。”
青锋恭敬递上，萧承曜亲自撑开，缓步踏出天香楼。
江沅芷站在伞下，与他并肩向前，她能感觉到这一次，他握着的伞朝她这边偏移了一些，而且他的步子也迈得没那么大了。
她眼神闪了闪，很快恢复了平静无波……
萧承曜午饭后回了西厂衙门。
将今日在靖王府的事情一一记录在册，包括发现的那枚特殊材质的短箭也记录了进去，做成了案宗。
江沅芷在旁边看着，脑海中灵光一闪，似乎隐约猜到了萧承真实的目的。
难道他是为了那种似铁非铁的东西，才布下这么一盘大棋？
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此时高云自外面进来，禀报道：“主子，人已抓到，是否现在审讯？”
萧承曜却是淡声回答：“急什么？高云，你也跟了我这么多年，难道看不出来那是一名死士？审讯有用吗？不如先关着，等对方多送点证据过来。”
高云有些羞愧地低下头去，“主子英明。属下愚钝了。”
“先将人关好，派人好生在暗处守着。”
“属下明白。”
高云退下去了。
萧承曜继续整理案宗，头也不抬道：“江姑娘，有茶水，你要是渴了，便喝点吧。”
江沅芷一愣，目光投向他身前桌案上的那杯茶。
刚才下人进来倒了一杯给他，他却分毫未动。
茶水还在冒着热气，似乎在等待着江沅芷去享用。
江沅芷没有动，她现在不敢太过失礼，怕过不了萧承曜的“考察期”。
“江姑娘不必客气，毕竟稍晚些时候我要去约见上官宸，我可不想到时候你在你二舅面前告我的状，说我苛待你。”
江沅芷嘴角一抽，想说她怎么敢告状，他想威胁她，也不必开这样的玩笑。
她手指沾上茶水，又开始在桌上写字。
【大人有什么要交代的，尽管提便是。】
萧承曜勾着唇，“如今看来，你倒是个聪明的。”
顿了一下，他的语气忽地含上了无尽的讽刺。
“可惜，之前怎么偏偏就把自己蠢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