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柠刚刚挤出的眼泪还没完全干,带着湿意的大眼睛懵懂地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玫瑰般的两片唇扯出一个局促的弧度,她的嗓音也轻轻柔柔的,叫了声,“小谢叔叔。”
谢聿礼听到她娇绵的嗓音,心尖儿像是羽毛刮了一下,眉心轻微攒动。
蔡晓琳忙不迭地介绍,“这是我的女儿,叶柠。”
“叶柠…….”
男人的皮肤像是镀了一层瓷白的釉,菲薄的唇轻启,低喃着重复。
他的声音略低,极其富有磁性,又透着几分从容自在的随性。
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戏谑,看向她的目光灼烈,像是在审度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让她极其不适。
半晌,男人极清淡的笑了一声,意味不明。
叶柠感觉脸上起了火,有种莫名的羞耻感。
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很危险。
谢聿礼若无其事地把目光从小姑娘身上移开,重新看向蔡晓琳,“我是代表老爷子来的,想要和你谈谈。”
“……好。”
蔡晓琳知道那边会来人,没想到来的是一个养子,可见谢家对这个养子的信任程度。
谢聿廷的资产实力雄厚,地方首富的程度,哪有不收回的道理,只是她没想到谢家人会来得这么快。
“就去谢家别苑吧。”谢聿礼轻松定夺。
谢家别苑是滨城最有名的豪宅建筑,里面百亩园林,小桥流水,更有诸多具有标志性的徽派风格亭台楼筑。
叶柠瞬间明白了他的来意,别苑男主人已故,他是来收房子的。
她揪着裙摆,小脑袋里面飞速旋转,企图为自己找寻最后一丝生机。
少女再抬头的时候,恰好迎上男人的目光,极具侵略性的,饶有兴致的,能轻松直击人心的目光。
她的心里慌了一瞬,但还是逼着自己笑了一下,白净的面庞,干净的眼神,看起来像朵不谙世事的秋海棠。
谢聿礼觉得小姑娘挺有意思,眼神从无畏到无辜切换的游刃有余,小小年纪惯会演戏。
谢聿礼的身体倾轧下来,随之而来的是他身上清淡好闻的松木调制香的味道,叶柠强忍着后退的冲动,直挺挺的站在那,任由他的气息无孔不入地钻进她的身体里,把她染透。
他瞧她一副慷慨赴死的样子,忽地觉得好笑,看来,他把小姑娘吓得不轻。
“叶柠是吧?”
他语气玩味的叫她,“送你一个礼物,伸手。”
叶柠愣在原地没动,母亲暗自推了她一把,“你小谢叔叔的心意,你就收了吧。”
她这才回神,伸出莹白纤细的手,手心向上,上面走势着淡淡的纹路。
谢聿礼朝着后面的助理散漫摆手,抬手间,西服袖口下滑,瓷白瘦削的腕骨上赫然缠了几圈已经被盘的发亮的檀木珠。
她被那串珠子吸引了注意力,短暂的走神,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男助理已经把“礼物”递给了她。
谢聿礼深深望了她一眼,然后潇洒转身,又浩浩荡荡的离去,好像此行的目的并不是来吊唁,只是单纯的公事。
而叶柠在看到手里的礼物时,水汪汪的眼睛闪过一丝羞窘,脸颊的温度瞬间攀升……
十分钟前。
殡仪馆门口的香樟树下停着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
后面的车窗摇下,男人缠着几圈小叶紫檀的细白手腕伸出来,随意地搭在那,细长指间夹着一根烟,烟雾低低萦绕在他修长有力的手上。
谢聿礼冷淡深邃的眉眼在傍晚的夕阳下,被描绘上了一层暖橙色的光。
他的眼皮微抬,视线落在少女纤瘦的身影上。
小姑娘硬挤眼泪,曲意逢迎的样子很有趣。
短短几分钟,她眼底已经变幻了千种情绪,但没有一种情绪是真心。
看起来也就十八九的年纪,外表柔弱,眼神却跟已经看破红尘往事的得道高僧无异,他倒是想看看,她能装多久。
坐在副驾驶的江屿回头询问,“老板,我们要不要现在过去?”
“不急,再欣赏一会儿风景。”
男人的嗓音淡淡的,低低的,像是婆娑的树影,虚虚实实。
江屿搞不懂,这地处偏僻的殡仪馆门口究竟有什么风景。
谢聿礼掸了掸烟灰,继续欣赏他口中的“风景”。
斜阳撒在少女尚且稚嫩却发育良好的身体上,衬托她一身莹白肌肤近乎透明。
一阵风吹过,荡起少女黑色裙摆,薄纱布料轻轻滑过她白腻细弱的小腿,像是亲吻,亦或者是抚摸……
“去给我买瓶眼药水。”
男人蓦地开口。
“是。”
江屿甚至连原因都不问,径自下车去找药店。
……
叶柠看着手中的眼药水,心里明白,她装哭的事情八成是被谢聿礼看到了。
被抓包的窘迫让她脸上燥意难消,她攥紧手心,默默平复呼吸。
“柠柠,这可怎么办,他一定是来赶我们走的。”
蔡晓琳紧张地拉着女儿哭诉。
叶柠的表情异常沉着冷静,她安抚地拍了拍母亲的手,轻声说,“妈,把眼泪留着,一会儿可能用得到。”
“…….什么意思啊?”
“抱着辰辰,哭着求他带你回北城。”
蔡晓琳像是被女儿的想法吓到,脸色发白,连忙摇头,“他不会同意的,你别看他是个养子,他比你父亲这个真正的谢家血脉受重视多了,现在你谢叔叔没了,家产自然也都是他继承,他怎么会让辰辰回去和他争?”
饶是危难关头,叶柠依旧逻辑清晰:“这个男人一看就狂傲自负,之前谢叔叔都没有威胁到他的地位,一个三岁小孩他更不会放在眼里,何况我们也不是真的要争什么,只求谢家把辰辰养到成年,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蔡晓琳被她说动了,挂着泪珠儿的长睫眨了眨,犹豫地问,“这能行吗?”
“行不行,都要试一试,总不能让辰辰跟着我们吃苦。”
蔡晓琳知道女儿向来心思缜密,听她的话,没准还真有可以转圜的余地。
只是看着她这临危不乱的样子,难以想象她也不过才十九岁而已。
谢家别苑。
苏式风格装修的茶室娴雅别致。
谢聿礼坐在紫檀木的太师椅上,笔挺的西裤包裹着他修长的双腿,轻轻交叠,姿势松弛有度。
“老爷子的意思,谢家的财产收回,跟谢家无关的人需要在一个月内搬出别苑。”
跟谢家无关的人,自然指的是她们母女三个。
蔡晓琳看着眼前的年轻男人,没来由地觉得紧张,“我…….”
叶柠抱着弟弟站在茶室外面的镂花窗下,状似无意地瞥向瑟瑟发抖的母亲。
她轻皱秀眉,期待母亲能一改柔弱常态,在这件事情上坚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