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他怎么来了?”
桑译霆眉心皱得厉害,一刻不停地大跨步往船头跑,成柯和桑萋萋紧随其后。
成柯率先搭腔,“瞿爷这一趟,大概是为了……小小姐。”
“用得着你提醒?”桑译霆没好气地瞥了成柯一眼,“搞这么大阵仗,看来他是铁了心地不想让人回国!”
“可我们回国的行踪是隐秘的,走的是私人海航线,随行的几个也都是自己人。”
桑译霆不以为意,轻哼了声,“他瞿胤是什么人,航线被他查到,不奇怪。”
桑萋萋跟在两个男人身后,接过成柯扔给她的望远镜,和他们一道往前方看去——
瞿胤站立在一艘蓝色驱逐舰甲板上,一袭黑色军装,宽肩窄腰,身姿挺拔,在辽阔的海面上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头发是天然罕见的白金灰,阳光跃过,似有星熠在发丝间流转。
瞭望远方时的眼神暗沉犀利,仿佛能够穿透无尽的海洋。
倨傲冷漠的男人,天然霸道的气场,仿佛谁都该匍匐在他脚下似的。
所以即便两艘船相隔甚远,瞿胤周身散发出的一种无与伦比的威严所带来的沉重压迫感,还是只一瞬便迫着桑萋萋低敛了眉眼。
她放下望远镜,无意识地瑟抖了下。
这种感觉和梦中别无二致,加之现在的瞿胤已脱离了梦里少时瞿胤的稚气,凌然危险的气息更甚,无一不在镌刻着桑萋萋骨髓深处的恐惧。
桑萋萋不是胆小的人,害怕于她而言,更像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
她的本能,想让她远离这个男人。
而后甲板上的瞿胤似是有所察觉,轻抬起手中望远镜,精准地捕捉到游轮上一直躲在桑译霆身后的桑萋萋——
穿了件单薄的淡黄色长裙,手里拿着望远镜却不敢看过来,低着头。
如瀑的墨发遮住了她的半边脸颊,发梢连带着裙摆被海风吹得扬起。
女孩身形纤弱,裸露的皮肤白皙水嫩,像露水养大的花骨朵一般娇俏,更像只不谙世事的小白兔,此刻已踏入了狼的领地。
小东西……就这点儿胆量,连和他对视的勇气都没有,还敢回桑家?
瞿胤精致的唇线微勾,毫不掩饰地嗤笑了声,沉着嗓音下令。
“船毁了,把人抓上来,生死不论。”
话音落下,这边的桑译霆刚把手机掏出来,还没来得及拨打,对面的驱逐舰已经将舰炮口对准了他们。
“二爷!”
成柯率先察觉不对,大喊一声后拉过桑译霆手臂纵身一跃。
“扑通!”海面炸起了一朵巨大的水花。
身后的桑萋萋反应也快,赶在游轮被炮弹击中的前一瞬跟着跳了下去。
“轰轰轰”三声。
轮船左舷的船员舱、供人休息的住舱和轮机舱分别中弹。
猛烈的爆炸声隆隆不绝,发动机主机、辅机、水泵等核心设备、设施全被炸毁。
游轮失去了航行能力,海水大量涌进船舱,沉船就在弹指之间。
船上反应不及的船员们纷纷陷入恐慌。
眼看着炮火没有半点停下的趋势,船员连救生艇都来不及放下,尖叫着跑向甲板,随手抓住一个救生物品就往海里跳。
平静的海域在霎时间乱作一团。
桑萋萋沉入海中,双腿用力伸蹬,很快便稳住了身形,开始往上游,却在下一秒停了下来。
她看到蔚蓝的海平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对巨大的灰蓝色的眼瞳。
这对眼瞳几乎占据了她全部视野,像拓染了冰冷的寒霜,眨也不眨地深望着她。
突如其来的诡异场景吓得桑萋萋周身一震,本就混乱的大脑“轰”一声炸开。
幻觉,是幻觉……桑萋萋努力稳定好情绪,用力闭上眼又睁开。
那对眼睛还在。
她进退两难,长时间的缺氧使得胸口像是被压了一块沉重的石头,海水开始循着她的眼耳口鼻疯狂灌入。
生死关头,桑萋萋不敢再耽误,咬紧牙关,努力不去看那对眼睛,继续向上游动。
不到几秒,桑萋萋又停了下来。
这一次,她是真的慌了,嘴里不自主地吐出一大串泡泡,瞪着眼睛看周围湛蓝清澈的海水也开始发生变化——
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像血一样红……
散着铁锈气味的浓烈血腥充斥着桑萋萋的鼻腔,鲜红的血色海水在最短的时间内吞噬了她的身体,凝固了她全身的血液。
然后一股无形的力量迫着她往下沉。
胸腔内的心脏狂跳不止,桑萋萋伸出纤细的手臂不停地向上挥舞,试图抓住任何可以救命的东西,可却只有猩红粘稠的血水无情地流过她的指间。
目之所及,全都是红。
视线越来越模糊,桑萋萋不甘心死在这儿,可她不能呼救,无法呼吸,又被血海桎梏动弹不得,到最后连挣扎都成了徒劳。
无尽的窒息一点一点,将她彻底击垮。
桑萋萋认命般地瘫软了双臂,睁着双空洞绝望的眼睛,默默地感受着生命的流逝。
身体缓缓下沉……
濒死的时间变得异常缓慢……
就在她即将失去意识的前一瞬,一抹黑色身影蓦然拨开血色,如游鱼般向她冲了过来,紧紧抓住她的手臂奋力往上游。
成柯?
桑萋萋美眸跃动,透过模糊的水汽仰望着成柯宽阔健硕的背影,侧脸温柔的眉眼。
然后周围猩红的血色像是遇到了克星,成柯每带着她往上游一分,那片血色就退后一分,再逃命般地四散开。
此刻的桑萋萋依旧分不清幻境与现实,但她可以确定的是——
她得救了……
“小姐,小小姐?”
出水后,成柯焦急的呼唤传入耳中却虚无缥缈,桑萋萋听不清。
她捂着胸口猛吸一口气,又被呛得咳嗽了起来,吐出好几口咸涩的海水。
成柯见状,松开桑萋萋手腕,贴心地想要给她拍背。
这一松手,却吓得桑萋萋一个激灵。她迅速且用力地抓住了成柯的左臂,生怕他这根救命稻草抛下她跑了。
“小小姐,我……嘶——”
桑萋萋瞳孔因害怕而失焦,尖锐的指甲毫不留情地划破了成柯的手臂肌肤,在上面拉出几道血痕,再被咸腥的海水冲刷过……
那酸爽!!
成柯疼得皱着眉一连“嘶”了好几声,他下意识地抬起右手,将桑萋萋不受控制的手从左臂强行剥离后包裹在掌心,轻柔地给她按摩。
女孩的手比一般人的要小很多,五指纤细,软弱无骨,仿佛轻轻一捏就会碎掉。
周围宽广澄澈的海面很好地遮挡了这一连串的小动作,成柯粗糙带有薄茧的指腹触碰着桑萋萋的手部肌肤,触感细腻柔软。
成柯平静的心弦莫名颤动了下。
他低望着桑萋萋潋滟颤栗的泪眸,语气越发温柔地轻声安慰。
“别怕,已经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