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因为靳嘉淮在林家,林栖檀潜意识想要逃避,葱白的指尖在屏幕上顿了片刻,随即敲下一个好。
五分钟后,林栖檀收拾好下楼。
长辈们刚从餐厅移步到客厅泡上茶,靳嘉淮则是坐在一旁安静的打着游戏,似是局势不好,他一双好看的浓眉正皱着,冷白手指因为操作过于用力,青筋凸显。
林栖檀只看一眼,就移开视线。
夜晚冷,她换了件黛色长款大衣,从靳越舟那穿回来的裙子也换下,换上了一件同黛色系列的长裙。拢了拢脖子上的驼色围巾,她朝兰静娴语调乖巧道:“妈妈,储宁约我出去看电影,我晚点回来。”
说这个谎时,她内心向储宁道了歉。
兰静娴笑着说好。
林清望叮嘱:“注意安全。”
沈爱华见状,忙伸手往靳嘉淮腿上轻打了下:“别玩了,檀檀要出门,你赶紧起来送她过去!”
靳明谦附和妻子:“就是,这大冷天的。”
靳嘉淮正想说什么,屏幕上的水晶就破裂了,只好收起手机起身,看向林栖檀的时候默了一秒:“我送……”
“我叫车了。”林栖檀打断了他。
沈爱华想说赶紧取消,林栖檀又说:“让嘉淮陪你们吧,车已经到门口了,大冷天司机师傅也不容易。”
听她这样说,长辈们不好坚持,只是再三强调出门在外注意安全,早些回家。
看着那抹高挑清冷的背影消失,靳嘉淮内心百味杂陈,眸色微微黯淡。
做不成情侣,难道好友都不能做了吗?
那可是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感情啊。
迈出院子,一股冷风扑面而来。
林栖檀看着那辆大G,迟疑了秒,才迈开步伐走过去。这次自觉上了副驾驶。
系上安全带,她抱歉道:“小叔叔,没让你等久吧?”
靳越舟启动车子的同时回答:“没事,等女士是应该的。”
“……”
等女生是绅士的表现,但林栖檀多少还是会不太好意思,对方到底是长辈。
之后,车厢里只有音乐声流淌。
林栖檀没问靳越舟去哪,由他安排目的地。比起在家,外面现在随便什么地方,对于她来说都是个最佳选择。
到了一个红绿灯。
靳越舟转过脸看她,还是问了她意见:“想去安静的地方还是热闹的?”
林栖檀想了想:“安静吧。”
她由来不是一个很喜欢热闹的人。
“想打牌吗?”
“……打牌?”
“嗯,扑克。”
“……那打吧。”打牌比安静待着好,这样没时间想别的事情,只是,林栖檀好奇和谁一起打,便问,“小叔叔,和你朋友打吗?”
靳越舟说:“你见过,陈白他们。”
陈白,是靳越舟发小,而他口中的他们,都是他向来交好的朋友。以前林栖檀和靳嘉淮没少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玩。
林栖檀轻轻“哦”了声。
陈白他们啊,她也好久没见了。
–
半个多小时后,车停在南湖边一家独栋庭院门口,那是家茶馆。步入其中,里面陈设透着中式优雅,是江南风的装潢,氛围沉静舒服适,每一处布景都很有禅意。
有人在弹古筝。
林栖檀视线被吸引。
还来不及好好欣赏,一个侍应生上前问她前面的靳越舟:“两位有预定吗?”
靳越舟说:“陈白。”
侍应生很快反应过来,随后笑着引他们穿过大厅,进了一间名“禅居”的包间。
两人一进去,里面闲谈的人突然就安静下来。林栖檀有那么一瞬后悔跟着靳越舟来了,她感觉她在那个瞬间变得社恐了。
那安静的氛围持续没多久。
茶台前坐着的三个男人终于收了神,相继出声和靳越舟打招呼。单独坐在一边白衣黑裤休闲穿搭的男人目光落在林栖檀脸上,又看了眼靳越舟笑说:“别太荒谬,你竟然带姑娘过来。”
说话的人是陈白。
他话刚落下,对面两人也加入。
驼色休闲套装的时恒调侃语气说:“这是万年铁树开花了吗?”
另一个穿得红红绿绿像只花孔雀的骆行之笑出声:“禽兽啊你,人看着还是个小姑娘,你不会老牛吃嫩草吧?”
“……”林栖檀此刻好想逃。
他们这是都把她当成靳越舟女朋友了?
靳越舟看一眼林栖檀,再看他们三个蹙起了眉:“睁大你们眼睛看清楚,这是栖檀。”
“……”
三人面面相觑几秒,脸上都流露出一丝尴尬,再看林栖檀时眼神多了分惊叹。当年的小姑娘都长这么大了啊。
下秒,三人赶紧向林栖檀赔不是。
陈白笑笑说:“你这长开了哥哥们一时间没认出,我们的错,刚才的话你就当个屁听,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骆行之起身过去,十分无情地将靳越舟推开,然后去推已经原地抠出一座迪士尼的林栖檀往茶台去,摁坐下,拿个新茶杯给她倒上茶:“好妹妹,喝茶,我泡的。”
他热情似火,属实给林栖檀吓到了。
没等她出声,时恒把整盒精美蝴蝶酥放她面前:“吃点心,哥哥点的,不喜欢哥哥再给你点别的。”
这一出赔罪认错态度给林栖檀整不会了,忙向刚脱掉大衣准备落座她旁边的靳越舟投去求救目光。
靳越舟领会到了,适时出声:“别吓到人家,斯文点。”
看着落座的靳越舟,陈白笑呸一声:“带林妹妹过来也不提前和我们说一声,这笑话闹了算你身上。”
骆行之赞同:“就是,都怪你。”
时恒端茶杯喝了口茶,放下看着对面有些拘束的林栖檀叹说:“这时间过得真快啊,我还记得林妹妹那会儿都不到我们肩膀,现在都出落得如此标致了,这长相去参加选秀绝对能出道。”
林栖檀扯出一抹笑容:“……时恒哥你真会说笑。”
时恒没想到多年不见的小姑娘还记得自己名字,开心笑出声,冲着其他几位得意扬扬下巴:“听见没,林妹妹还记得我。”
骆行之嗤一声,给时恒翻了个白眼,转过脸去看林栖檀却笑得像开屏的花孔雀:“那我呢,还记不记得我?”
林栖檀微笑点头:“行之哥。”
“听听,林妹妹这记性就是好。”这回轮到骆行之得意了,“也算是没白费当年总请你吃哈根达斯。”
林栖檀小学那会儿,靳越舟他们高中一个班的,放学后经常会一起来接靳嘉淮和林栖檀回家。几乎每一次,骆行之都给林栖檀带哈根达斯,有一回林栖檀闹肚子,骆行之还给林栖檀带,结果被靳越舟数落了一顿,叫他以后少给小孩吃冰的。
自那以后,骆行之带的次数就少了。
陈白见他们都被叫哥了,也凑热闹加入:“那我呢?不会把我忘了吧?”
林栖檀笑看他摇头,正要说没忘,话就被靳越舟堵回去:“好了,不是说打牌吗,那么多话。”
陈白眉飞色舞:“这不见林妹妹来吗,高兴。”
骆行之眼神调笑看向靳越舟:“你是不是妒忌我们,林妹妹都喊我们一声哥,就喊你一个叔。”
靳越舟不接话,只飞了一记眼刀过去。
听到骆行之那话,陈白和时恒直接笑出了声,就连林栖檀都没忍住扯了下嘴角。
林栖檀过这个年二十五岁,靳越舟他们四个都是大她八岁,叫哥哥很正常。但靳越舟是靳嘉淮的小叔,两家世交,林栖檀自然按照辈分,和靳嘉淮一样叫声小叔。
而陈白他们几个都是独生子,随着年龄往上,有时候真想家里再给生个妹妹,这样每次回家都会觉得有劲儿,二老也不用总围着一个人“嘘寒问暖”。或许别人家的看着就是香,以前他们对林栖檀这个妹妹简直宠得跟自家妹妹一样。
漂亮香软的小妹妹,谁会不喜欢啊。
聊了一圈下来,林栖檀没了刚进来时那么拘束,瞥了眼靳越舟,随后就见她从木盒里拿起一块蝴蝶酥,慢条斯理吃起来。
靳越舟余光瞥见。
知道小姑娘这是开始放开了。
陈白给靳越舟倒了杯茶,抬眼又看向斜对面的林栖檀:“林妹妹,现在毕业这么久了,你和嘉淮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话题转变得太快,林栖檀吃点心的动作顿了下。抬眼看陈白的眼神却平静如水,她说:“我们没在一起,他有女朋友了。”
这话一落,包间静默了。
见他们不说话,林栖檀继续吃那块蝴蝶酥。有点干,她端起茶水浅抿了小口。
这种静默短暂就结束了。是陈白打破的:“我还以为你们毕业没多久就会结婚,还想着吃席呢。”
靳越舟目光在林栖檀脸上轻落一下,就垂眸喝茶,神情平淡,实则竖着耳朵等林栖檀的回答。
“我们太熟了不合适。”林栖檀还在慢条斯理吃着蝴蝶酥,神情无一丝波澜,“一直做朋友更好。”
其实回答陈白这番话时,林栖檀也不知道是在回答陈白,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也是。”陈白点头,“二十多年的感情要是哪天闹大了也可惜。”
靳嘉淮和林栖檀自小一块长大,经典的青梅竹马,身边的人理应认为他们将来会是一对,林栖檀对靳嘉淮的喜欢,只要不瞎的都瞧得出。
他们是真的准备好了份子钱,就等吃席。可谁又能想到发展走向会和他们预期的有差别呢。
这个话题点到为止,这回轮到骆行之随口问林栖檀:“听越舟说你也在鹭城,现在做什么工作?”
林栖檀下意识看一眼靳越舟,才去看着骆行之说:“去年在鹭城开了家制香工作室。”
所以是靳越舟和他们说她在鹭城吗?
时恒感兴趣道:“玩这么文雅吗?有没有什么好闻的香推荐给哥哥,助眠那种。”
林栖檀说:“有,年后我回鹭城可以给你寄点沉香。”
“那多不好意思。”时恒嘴上是这么说,行动却不一致,“哥哥以前那个微信不用了,来,加个新微信。”
骆行之没眼看,嫌弃地撞了他一下。
陈白好笑的提醒一句:“林妹妹,这好友得谨慎添加啊,我怕你被骚扰。”
说完,他和骆行之彼此相视一笑。
时恒叫他们滚一边去,别败坏他名声。
一直不怎么讲话的靳越舟这时候开了口,声调懒懒:“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你还有名声可言。”
这次,陈白和骆行之笑出了声。
时恒啊,这人就是个浪子。
包间的氛围比林栖檀想象的好,不沉闷,她也不由自主的跟着笑了。
聊了一壶茶,陈白叫来茶艺师坐一边给他们重新泡上茶。他们则是开始玩上扑克牌,玩的炸金花。
今天晚上,林栖檀的牌运格外好,好到让她以为茶台上的四人是不是给她放了水,要不然她怎么老赢。
事实上,她的以为还真是对的。
牌局开始前,靳越舟往他们兄弟群里转了三笔账,还发了一条消息。他说:小姑娘今晚不高兴,牌局上哄着点。
赢多了牌,林栖檀感觉有点枯燥了。又赢了一把,她茶水喝多,便和他们说:“小叔叔你们先玩,我去下洗手间。”
她离开,牌局也暂停。
见洗手间的门关上,骆行之的烟瘾也不克制了。拿过陈白面前的烟灰缸,他往嘴里衔了支烟,点上。
吐出一圈青雾,他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向靳越舟,唇边染上笑意,漫不经心地说:“刚打牌你就一直盯着林妹妹看,好看也用不着那样一直看吧?”
陈白笑:“我怎么瞧着他看林妹妹眼神不单纯呢?”
骆行之:“嘿,那不能够吧,两差八岁呢。”
时恒不认同了:“差八岁怎么了,年纪大的会疼人,你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