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老姐两人齐齐看着他，满脸怀疑。
秦川知道他们不相信自己，也不在意，“我跟姐夫去看看，也许能把衣服卖出去。”
陈卫峰摇头，“我们厂里这么多销售人员都卖不出去，他们可都是大学生，你能有什么办法？”
“秦川，做销售不是那么容易的，你还是踏踏实实找份工作吧，要不去搬砖也行。”
初中都没毕业的小舅子能有什么能耐？
你除了吃喝玩乐还能干啥？
现在好多农村里的人都去城里打工，没读书的也在工地搬砖，陈卫峰给了他一个中肯的建议。
秦川笑了，可能在老姐和姐夫眼里，他这是不肯脚踏实地，好高骛远。
吃了中饭，老姐一家四口回去了。
秦川把周子衿叫过来，“老婆，我出去一下，你在家里洗白白了等我。”
这家伙越发不正经了，周子衿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你去哪？”
“赚钱养你啊！”
不等她再说什么，秦川已经提了两件礼品走了。
想到昨天晚上周子衿为自己做的一切，秦川觉得自己有这个责任。
反正回不去了，不拼一把难道要当咸鱼？
陈卫峰两口子刚回到服装厂分配的家属楼，没想到秦川尾随而来。
这货笑呵呵地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姐夫，能不能到你那里借套衣服给我穿一下。”
家里本来就一贫如洗，还被王二狗这王八蛋洗劫一空，连周子衿的贴身衣物都没放过。
现在自己要去拜访明江服装厂的厂长，这副模样过去，指不定被人家当成叫花子打出来。
在这方面陈卫峰倒也大气，“你自己去衣柜里拿吧！”
“哎，秦川，你要干嘛？”
秦川也不答话，一头钻进了姐姐家的卧室，把陈卫峰那套平时舍不得穿的西服找出来，还换上了件白衬衫，又梳了个看起来很拉风的中分头。
“姐夫，有烟没？”
陈卫峰有些肉疼地看着他身上那套西装，掏出半包烟刚要递给他一支，被这货毫不客气地夺过来，“谢谢姐夫！”
“秦川，你干嘛去？”
等老姐追出来，他早就下楼了。
本来想拉着姐夫一起发财，无奈他不相信自己。
秦川知道，在自己没有成功之前，此刻在他们眼里自己就是一个吃喝P赌的废物。
掏出刚才在姐夫家里顺来一本通讯录，上面有厂长的住址，电话。
明江服装厂的刘厂长就住在一栋301。
对刘洪江来说，今年这个年并不好过，服装厂快要倒闭了，产品积压在仓库卖不出去。
工人的工资一直拖欠没有发放，他也因此背上了骂名。
平时每逢过年过节，登门拜访的人如过江之鲫，今年显得特别冷清。
此刻他就在客厅里抽烟，望着外面的皑皑白雪发呆。
五十来岁的人，头发已经白了一半。
他的老婆谢玉桂看到他这模样，安慰道，“你发愁也没什么用，真要倒闭就让它倒闭吧！这又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
听到这句话刘洪江就来气，“我是厂长，不是我的责任是谁的责任？”
自己好心安慰他，他还冲着自己发火，谢玉桂没好气道，“这些年倒闭的工厂又不只你一家，这是大势所趋，难道你要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别人家的厂长夫人风风光光，进出都有小车接送。
只有你这个破服装厂一日不如一日，跟你出去都嫌丢人。
刘洪江心情烦闷，挥手让夫人走开。
“咚咚咚——”
外面有人敲门了，谢玉桂气冲冲地进了卧室也不管事，刘洪江只得自己过来开门。
“新年好！请问这是刘洪江厂长家吗？”
外面站着一名年轻人，西装鞋领，头发梳得油光可鉴，而且说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刘洪江一愣，“我就是，你是哪位？”
“你好，你好！”
对方热情地握着刘洪江的手，然后自我介绍，“我是五洲远洋贸易集团的秦川。”
秦川随口给自己胡诌了个身份。
刘洪江一脸疑惑，“找我有事吗？”
秦川笑道，“能进去再说吗？”
看对方的打扮很有派头的样子，刘洪江犹豫了下，“请进，请进！”
他把人请到客厅，亲手泡了杯茶，又递过支烟。
秦川瞟了眼茶几上的烟灰缸，微笑道，“不好意思，冒昧打扰。”
“是这样的，我们公司是做海外贸易的，在想在内地寻找几家代加工合作商，打听到明江服装厂有这个实力，特意过来跟刘厂长沟通一下。”
秦川轻描淡写抛出一个诱饵，静静地留意刘洪江的表情。
刘洪江是厂长，当然也见过些世面，随着改革开放的进程，沿海经济体迅速崛起。
大大小小的私营企业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它们朝气蓬勃，来势汹猛。
很多国营企业受到巨大的冲击，纷纷倒闭。
如今明江服装厂也面临着这个严峻的问题，如果真有这个机会做代加工，倒也不失为一个翻身的机会。
现在的刘洪江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坚持下去，尽量不让服装厂倒闭在自己手里。
于是他试探性地问，“你想怎么合作。”
秦川道，“我们把客户订单下给你们，你们按要求生产，当然质量，做工方面必须有我们的人监督。”
“只是不知道刘厂您这边有没有这个实力，毕竟我们的产品远销海外，走中高端市场。”
听到这句话，刘洪江心里一凛。
实力这两个字有点扎心了，一个面临倒闭的服装厂有什么实力？
可他还是打肿脸充胖子，强装镇定地道，“放心，我们的实力没问题。”
秦川微笑道，“这个您说了不算，我们要验厂，要看你们的财务报表。”
“毕竟跟海外那些大客户做生意，人家的要求不是我们想象中那么简单，万一不能按时完成生产任务，那可是要赔偿的。”
丝——
刘洪江倒吸了口凉气，以前他们都是按国家下达的任务指标生产，不愁销路，现在不同了。
改革开放之后他们要自负盈亏，再也不可能象以前一样坐到办公室，一张报纸，一杯热茶混一天过日子。
市场经济是客户的需求决定一切。
看到他这表情，秦川飙了句英语，“刘厂长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你说什么？”
刘洪江没听懂，不过在明江这种小地方会说外语的人还真没几个，可能是这句话让他相信了秦川的身份。
秦川重复了一句，刘洪江皱起眉头，他也知道有些事情是瞒不住的，只要人家一验厂，什么问题都暴露出来了，于是他诚肯地道，“说实话，我们现在积压了很多库存卖不出去，资金周转有些困难。”
“那就太可惜了！”
秦川叹了口气，装模作样道，“看来我只能找其他厂家了。”
说完便起了身，假装朝门外走去。
刘洪江重重地把灰蒂戳在烟灰缸里，“秦总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