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沅芷带着这个问题，又开始仔细观察起萧承曜来。
谁料，她冷不防看到他突然薄唇轻启：
“方才，多谢阁下出手相助。”
语气清淡到没有一丝波动，说着谢却根本不像是谢。
谁？
他在说谁？
她抬眸看向他的眼睛，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往她这边看了过来。
凤眸深处似乎藏着千年古井，毫无波澜，却幽深得可怕。
江沅芷悚然一惊。
他发现她了？！
不可能！她是魂魄而已，活人怎么看得见她？
萧承曜的目光虽然并没有直接盯到她身上，但他确确实实是望着她这边的。
江沅芷瞪大眼睛，屏住呼吸，防止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萧承曜却忽而勾唇，一丝笑意自他俊颜中漫开，那一瞬间他如一朵盛开的荼蘼花，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阁下不必紧张，我虽不知你为何一直跟着我，但我知道你没有恶意。而且刚才还助我拿下司徒宣，为了表示感谢，等我回宫复命后，便带阁下到酒楼用午膳吧？”
江沅芷捂着嘴，拼命摇头。
不，不用了。
她总觉得萧承曜的眼神中含着一丝危险。
想到此人平素的可怕，她下意识就要拒绝。
“阁下若不愿，就是不给我面子，从今以后还是别跟着我了，否则万一我哪天不高兴，可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江沅芷瞬间欲哭无泪。
这人不仅狠毒，还十分霸道！
时间早已过了午时，马车在皇宫前停下。
不知为何，这次萧承曜不再要青锋为他打伞，而是亲自撑着伞下了马车。
本以为某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东西会一起跟着走，可他走了几步后，没有感受到身旁熟悉的气息。
他顿住了脚步，回过头，朝马车看了过去。
高云正好将马车门关好，见主子回头看来，便问：“主子是否落了东西？”
萧承曜凤目闪过一道幽深的暗芒，没有回答高云的话，回过头去继续往前走。
高云挠了挠头，一时想不明白主子到底怎么了。
其实江沅芷不是不肯跟萧承曜进宫去，而是她不敢。
她清楚地记得昨天红羽灵还交代过，在重生之前，千万不要进入皇宫，否则会被龙气镇压，轻则永困皇宫，再也逃不掉，重则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萧承曜独自进宫去，自己则老老实实待在马车内，等他出来。
所幸萧承曜不到半个时辰就回来了。
江沅芷有些吃惊，皇宫那么大，普通人从宫门口到达紫宸殿或者御书房起码也要走半个时辰，萧承曜是怎么做到一来一回只花了半个时辰不到的？
更别说他在皇上那还要时间。
难道他一路都是飞过去的？可皇宫内要是这样做，会被当成刺客被乱箭射死吧？
来不及想清楚，车门已经被推开，萧承曜高大挺拔的身子钻了进来。
宽敞的车厢瞬间变得有些逼仄，江沅芷放松了不到半个时辰，又紧张地缩回了角落里。
“去天香楼。”
“是。”
萧承曜似乎刚才应付了一番皇帝，有些累了，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搭理江沅芷，而是斜靠在坐榻上，一腿曲起，一手撑头，开始闭目养神。
他此刻的样子显得那么平静，可江沅芷仍从他紧闭的眉眼中，感受到了一丝淡淡的戾气……
马车很快来到天香楼，这座幽京城里最大的酒楼。
萧承曜依然撑着伞往里走，江沅芷不情不愿地跟在伞下。
进去后，萧承曜挑了个最好的雅间，叫了一桌子的好菜。
高云忍不住有些吃惊：“主子，您是要请客吗？”
萧承曜面无表情道：“嗯。你们去门外守着吧，这里不用伺候了。”
可过了半天，也不见一个客人进去雅间，高云和青锋面面相觑。
里头，隔着大大的饭桌，江沅芷远远地坐在萧承曜对面，再不敢靠他太近。
菜肴还在冒着热气，萧承曜不知想到什么，挑眉问道：“阁下会喝酒吧？我让人上了天香楼新出的招牌美酒，阁下请尝尝。”
说着，他执起酒壶，倒了满满一杯，放到了菜肴中间。
他也不确定，此时那不知什么东西的东西在哪个方位。
江沅芷一看，那金黄色的酒液盛在一只白玉瓷杯中，泛着诱人的光泽，仿佛仙界的琼浆玉液。
她生前就爱喝酒，从前在外祖家，外祖父也纵着她，还特意收集了许多好酒给她品尝。
可怜她酒量并不好，有许多次，都是醉得不省人事，还是外祖父随时准备了醒酒药，才让她相安无事。
只是嫁人之后，她需要恪守侯门夫人的规矩，便逐渐改了喝酒这个习惯。
此时此刻，萧承曜请她喝酒，那杯酒还在往外冒着热气，空气中很快弥漫了一股甘醇的香气。
她直觉他没安好心，便连忙捂住了口鼻，谨慎地没有去碰那些香气。
萧承曜的目光放在那杯酒中，发现热气久久未散，才知道这东西聪明得很，没有上当。
他忽而弯了弯唇，“阁下不信任我？”
江沅芷不说话。
“没关系。我们先吃菜。”
可菜也久久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是菜不合胃口？阁下怎么还不享用？”
江沅芷忍不住说了一句：“你倒是先吃啊！要不然我吃过后你就没法吃了。”
可萧承曜听不到她说话。
他似乎没什么胃口，只夹了一块豆腐和一块鱼肉吃了，便放下了筷子。
接着他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地饮着。
江沅芷忍不住想，天香楼现在的菜这么难吃吗？
以前倒不至于。
她慢慢放下捂住口鼻的手，试探着嗅了嗅空气中飘散的菜香味。
这味道，还行吧？
不过，她聪明地察觉到空气中还有酒香味，便又连忙捂住了口鼻，屏住了呼吸。
她现在大仇尚未得报，绝对不会再犯糊涂。
若是不小心醉了，萧承曜悄悄走了，她怎么回萧府去？
红羽灵一个月后才会再出现，没有他的帮忙，自己根本进不了萧府。
她现在只有跟在萧承曜身边，才不怕萧府门前那对石狮子。
江沅芷的意识这一刻无比清醒。
“呵……这么谨慎？”
萧承曜突然轻笑一声，“罢了。既然如此，我倒有个想法。阁下可以跟在我身边，但必须为我所用，随时为我效命，否则，我只好请大师前来，将阁下赶走。不知阁下意下如何？”
江沅芷还能说什么呢？他都把话说得这么清楚了，并且一点退路都没有给她，她还能怎么选？
“若阁下同意，就为我倒酒吧！”
江沅芷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
最后只能认命地飘过去，屏住呼吸，执起酒壶，往萧承曜的酒杯里倒酒。
从萧承曜的视角，他只看到面前的酒壶诡异地飘起，再诡异地倾斜，酒水就这么慢慢地倒入了酒杯中。
若是一般人，看到这诡异的一幕，恐怕早就吓得晕过去了。
但萧承曜的心理素质比一般人强大无数倍，更何况他已知道身边有东西存在，所以这些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只是饶有兴味地挑起了眉梢，“能否告诉我，你究竟是何物？”
江沅芷将酒壶放回原位，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没有回答这话。
“或者，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