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人。”
时杋仰头喝了一口酒，冰冷的液体入喉掩盖了声线里的抖。
现在想起，她仍觉得那段时光是生命中最灰暗的地方。
是不可承受之轻，是众人口中的笑话。
是一把把轻飘飘但锋利的刀子，落在血肉之上。
林政一制止住时杋不停灌酒的动作，手背覆上一层温热，时杋转头去看他，眼里还有几分湿漉漉的雾气。
“你不是一个糟糕的人。”林政一很认真。
时杋却摇头哂笑：“你觉得我漂亮吗？”
“漂亮。”
“那是你没见过我以前的样子，很丑，是个大胖子，一点也不好看。”
林政一说：“你以前也很漂亮，胖也好看的。”
“你没见过才这么说，他们都说丑。”时杋垂眼眨掉眼里的湿润，嗓音很低：“我觉得他们说得对，所以我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她那会儿情绪极度低落，节食减肥，短短一个月暴瘦十几斤。
后来就落下了胃病，那是那件事情给她留下的痕迹，在一切看似被磨平的角落里，反复提醒她。
“不，他们说得不对。”林政一温柔反驳：“我见过你的，四年前你在混混手里救了我，我看到的你，很漂亮。”
时杋一怔，记忆朦朦胧胧。
四年前，因为姚谦霖一行人的戏耍，难过至极的她是去过一个沿海的小镇散心。
印象中，她好像救过一个小男孩，但是记不清样貌了。
时杋愣愣的看着林政一，模糊的记忆逐渐清晰。
“那个小男孩……是你？”
林政一点头承认：“你一个人打趴下了好几个青年混混。”
他有几分感叹几分莫名：“我当时就在想，怎么会有一个人可以又可爱又帅气。”
怎么能这么漂亮，怎么就一下就撞进了他的心里。
“你很好看，现在是，过去也是。”
他的表情真诚又认真，像是撕裂乌云的那抹暖阳，照进了那片灰暗的地带。
“有些人是珍珠，不懂的人以为是鱼目，不是珍珠的错，是那些人不懂得欣赏，没有必要为这些不相干的人伤怀，懂的自然会将你视若珍宝。”
时杋愣住了。
林政一：“你很好，只是有些人不懂得欣赏。”
闻言心头的雾霾散去，时杋终于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真心的笑容：“现在小孩子嘴那么甜的呢？”
她伸手去揉林政一的头发，将他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发丝揉得越发乱了。
“我认真的。”林政一拉下她的手，一脸严肃的重申。
“我知道。”
风吹起她的发丝，她伸手别到耳后，背后是城市的霓虹灯，五光十色的交织在一起，衬得她的面容多了几分温柔。
–
回家时天色有些晚了，今晚畅聊酒喝了不少，坐车回家时车里的暖意一烘时杋有些昏昏欲睡。
林政一倒是精神得不得了，见她这样低声在她耳畔道：“你睡吧，一会到了我叫你。”
“嗯……”酒精上头，时杋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听到林政一这样说，眼皮实在撑不住了，耷拉下来。
林政一伸手去把人脑袋掰过来，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他握住时杋的手，发现她没动静便小心的换了姿势，十指交扣。
做完这个小动作，他垂下眼睑低低的笑了。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个场景，笑问：“女朋友喝醉了？”
林政一心情颇好‘嗯’了声，回答：“她酒量不好。”
“酒量不好可不能出去瞎喝酒。”
“您说得对，以后不给她出去喝。”
……
时杋睡得熟，到了小区楼下，林政一没舍得叫醒她，付了钱，在司机师傅‘小伙子真棒’的眼神中把她抱出了车。
一路上抱到了家门口。
抱着时杋不好拿钥匙，估摸着时隽赶论文应该还没睡，他按了门铃。
几乎是几秒钟的时间，门唰一下打开了。
屋里的人阴恻恻的眼神在看到时杋被抱着回来的瞬间，转为了茫然。
时隽：“？？？”
林政一小声解释：“喝醉了。”
时隽满眼震惊：“她喝酒了？”
林政一点头，直径进了时杋房间，无视跟个小尾巴一样如影随形的时隽，轻柔的把人放下盖好被子。
一切做好，他才将视线挪向时隽，努了努下巴示意他一起出来。
时隽本来就是见这两人回来这么晚，打算兴师问罪的，见状气势汹汹的跟着出来了。
他一个人在家苦哈哈的熬夜赶论文，这两人潇洒到这个点才回来。
想想就心里不平衡。
他刚想开口，林政一便转头看向他，脸上有些严肃。
“你姐大学时期是不是喜欢过一个人？叫什么谦的。”
他去接时杋的时候似乎时听到那个人旁边的女人是这样喊他的。
时隽一听，脸色严肃起来了：“你怎么知道的？”
林政一简单的解释了一下今晚的情况，听得时隽的眉头越发紧锁。
他啐了声：“没想到四年过去了，姚谦霖这些人还是阴魂不散，我就知道，她不该来的，我不该侥幸的。”
原想着那些人毕业了都会流动到其他地方，却不想居然还留在了渝川市。
“所以当年具体是发生了什么？”
时杋只说了一些大概，他想知道更清晰的，想更了解一些关于她的事情。
时隽叹了一口气，沉默了几秒才开口：“我家的情况有些特殊，我妈不是时杋的亲妈，我爸又忙于工作，所以从小时杋都是比较内向的性格，再加上胖，她就不爱和人打交道，显得很冷漠。”
林政一一滞，他完全不知道时杋和时隽是同父异母的姐弟，毕竟他们两个关系看起来很好。
他没有打断时隽的阐述，听着他娓娓道来的话，勾勒出了当年的事情。
故事很简单，一群吃饱了撑着没事干，觉得世界都要围着他们转的傻13，觉得时杋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很碍眼，于是打赌让当时学校的校草姚谦霖去追求时杋。
一直锁在自己的世界里的时杋，第一次被人明目张胆的偏爱和喜欢，像每一个烂俗童话里的主人翁一样，慢慢喜欢上了帅气的姚谦霖，但追到手的第一天，时杋就听到真相。
并以此开启了被人反复语言侮辱和伤害的生涯，取笑和谩骂挖苦接踵而至。
明明是受害者，却没有人愿意站在她这边，周围的声音都在指责她痴心妄想。
那时他在燕京读高一，刚刚升学没多久，学习和生活都一团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