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妹妹之间有什么报答不报答的。
真要说，应该是贺安亏欠阮小秋才对。
“请来我家吧，我的爸爸很会做饭，我也会做几个小菜，不比餐馆差的！”阮小秋的目光散发出动人的天真，那是足以让冰山撼动的天真。
这小姑娘，和小时候没有一点变化，只那一双说着“我是个小孩子”的眼睛就足以证明。
贺安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这么多年过去了， 他实在想家，他想看看烧得一手好菜的爸爸，也想看看喜欢看着新闻联播，时不时说说别人家八卦的妈妈，也想看看在那个不足七十平米的小屋子里，一家子其乐融融地吃着饭菜的场景。
这对于他一个经历了九年的杀戮的男人，实在是弥足珍贵的东西。
“可以吗，老师？”
“可以。”贺安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
回家。
就今晚。
贺安带着阮小秋走进高中的大门。
越是盯着时钟，盯着秒表，越是觉得时间过得长，贺安从未觉得时间有这么长过，一天的时间竟让他等得浑身不自在，比藏在欧洲的泥沼地里伏击千万富翁还要难受。
终于等到下午放学，也终于等到阮小秋，他的心情也随之不稳定起来。
那是不安，期待，激动，胆怯，种种种种混合在一起的情绪。贺安自以为杀了九年的恶人，已经没有能让他激动的了，没想到在这些细节上，他竟然如此轻松地败下阵脚来。
不知不觉间，贺安代替了阮小秋，自己走在前面。
看上去，他比阮小秋更像带路人，阮小秋感到疑惑，不过也表示理解，他作为班主任，拥有学生的地址理所当然，没什么好奇怪的。
贺安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即便此时的心情如此激动，脸上也没有任何变化。
从瑞州高中出发，二十分钟，就是贺安的老家。
那个七十平米的房子。
进了小区，贺安观望着周围的环境，让自己所见的，与自己的印象相合。有的和自己的记忆很相似，有的则是全然不同，贺安怅然若失，呼出一口白气。
“老师，你喜欢吃什么，我现在去买菜。”
贺安随手掏出一张五十块钱，递到阮小秋的手上：“买点猪肉片，让张老爷子把肉皮削掉，爸爸嫌肉皮有毛，脏，再买点青辣椒，葱，蒜，都买好了。剩下的钱自己买点文具，买点橡皮泥吧，愿意怎么花怎么花。”
“谢谢哥哥。”阮小秋下意识地接过钱就要往24号楼跑，忽而，她愣住了，下意识地抬起头，望向贺安。
贺安立刻意识到自己刚才按照习惯给阮小秋零花钱了，以前，他就喜欢这么给阮小秋安排任务，让她买菜，然后给她点零花钱。
他不由得有点窘迫。
自己亲手干碎了惩戒直播系统后，有了新的身份。
这个身份代表的是新的人，他不再是阮小秋的哥哥，也不是爸爸的儿子，妈妈的儿子。他只是贺安而已。
“你好像我哥哥啊，我哥哥也喜欢这么打发我，我小时候经常故意粘我哥哥，我哥哥就会这么给我钱。”阮小秋天真地说道。
贺安本想找个理由解释解释，听到阮小秋的话后，精神急速反应，无缝接下话茬：“因为我也有个妹妹，我也是个哥哥，天下的哥哥都一个样儿。”
“那可不是哦，林东欣家，她经常和她哥哥抢零花钱呢，董晓红家也是。”
“那还真巧，你碰到个有趣的哥哥。”
“嘿嘿，老师总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说着，阮小秋拉了拉贺安的手，然后收回手。
“去吧，买点肉来。”
“嗯！”
贺安看着吧嗒吧嗒跑着的阮小秋，心中莫名地感动。
这是我妹妹啊。
哎。
他垂下眼皮，望向楼层的某个方向。
那个方向，就是家的方向，以前放学的时候总是先望一望，然后大吼一声，爸爸妈妈我回来了。
这次是不能喊爸爸妈妈了。
他低下头，默默走进那座楼的大厅。
在爸爸妈妈家的门前等待了十分钟，阮小秋提着一大堆菜坐着电梯，回来了，这一趟跑让她的额头都是汗水，她似乎开朗了很多，比在学校中闷声不说话的样子好了很多，生动了起来，真的有个小孩子样了。
“爸爸，妈妈，快开门啊，老师来了！”
听到阮小秋的话，门内响起来一阵动静，拖鞋声，桌椅摆动声，叮叮咣咣。
很快，门开了。
第一眼，是爸爸。
爸爸的额头有皱纹了，两侧头发也白了。
贺安对爸爸的印象一直是勤奋的中年人，因为常年在外干体力活，晒得比较黑，不显老，从贺安小时候到长大，贺安就一直认为爸爸是同一个形象，今天一看，明显看出是老了。
妈妈驼背了，腰部似乎也不好了，走路也磨蹭起来。
他们都变老了，仿佛一夜间。
都是年过半百的人，苍老很正常，可是即便如此，贺安也是心中一阵寒酸。
好在看内饰，豪华了不少。
贺安使用系统后，爸爸妈妈获得了一大笔收入，还有那个潜藏在背后为爸爸妈妈，为阮小秋撑腰的势力，综合看来，他们似乎都过得不错。
两位老人也知道穿好衣服了，连睡衣都是蚕丝的。
想到这里，贺安心情舒缓了些。
自己离开的这些年，没能尽孝道，没能给爹娘分担一点力量，让他们老得这么快，他有不小的责任，但好在一切都还不迟，这些年他们也都没受什么太多的苦，这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老师，怎么感觉你要哭啊？”妈妈对贺安关切地问道。
爸爸麻利地拿出纸巾，递给贺安：“我们俩都没啥文化，也不知道你遇到啥事儿，别介意哈，也别见外。”
这时，妈妈看到阮小秋身上一大袋子蔬菜，肉，皱眉，问道：“我记得我今天还没给你零花钱啊，你哪儿来的钱买的猪肉，蔬菜？”
“嘿嘿，是老师给的。”
“你这孩子，怎么还让老师花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