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休息时,我抽空去看了我上一世买的房子。
现房,朝阳,虽然只是两居室,可每个卧室都带着露台,可以养花和坐着晒太阳,想想都幸福。
现在房价还没有开始涨,比上一世我买的时候便宜不少,可首付三成也要三十八万。
我工作五年只攒了二十八万,还有整整十万的缺口。
上一世是我的研究生导师得知我急用钱,主动借给我十万。
可后来她查出重病急用钱时,我已经全身溃烂出不了门,没过多久就咽气了。
这一世我决不能再拖累老师了。
我给她打了个电话,和她找了些话题聊了一会,委婉提醒她去做体检。
老师「哎哟」了一声,笑说:「还好你提醒,之前我儿子给我买了一个体检套餐,都快放过期了。我明天就去医院!」
我长长吁了一口气,这才挂了电话。
下班后回到出租房,我妈已经戴着墨镜躺沙发上了。
墨镜后面是两片纱布,裹着已经割过的双眼。
我这出租房条件寒酸,她平时很少来。
今天之所以过来,不过是我嫂子不想伺候她吃喝,找了个借口说别让对门王叔看到我妈术后狼狈的样子。
我妈大赞嫂子想得周到,戴上墨镜就打车到了我这里。
她见我回来,往茶几上一个超市口袋努努下巴:「知道你缺这个,送给你的。」
那个口袋四四方方,仿佛真的装满了我最需要的东西。
明知道不该抱期待,可我的心仍然止不住「咚」地一跳。
我上前打开超市口袋,从里面拿出一个盒子。
等再取出盒子,打开盖子……
我的心倏地沉底。
是一对枕套。
只是一对枕套。
我妈发话了:「你嫂子介绍的美容院服务真的好,去消费还送礼品。消费两万,送一对枕套或者两个肥皂。我想起你缺一副枕套,就没选肥皂。」
她的语气里,大有「我还是惦念着你」的自得,仿佛给我的不是枕套,而是全世界所有的财富。
我无声地哂笑,为我的幼稚。
明知她是什么习性,就不该抱有一丝丝幻想。
我沉默着煮晚饭,她吃了我煮的速冻水饺,嫌弃我没有特意给她做一顿好饭庆祝她的新生。
埋怨了一会,她又美滋滋畅想未来的生活:
「莉莉,你说等我双眼皮恢复后,你王叔再看到我,对我的变化会不会特别惊喜?不是你妈我吹牛,我年轻时也是村里一枝花……」
我妈大谈特谈她当姑娘时多么受欢迎,极力吐槽已经去世的我爸多么不解风情,最后说王叔和她说多么相配。
沙发对面的穿衣镜像照妖镜一样映照出她一米五五、一百七十斤的身形,因为进城后多吃少动,臃肿且变形,像一摊没有灵魂的肉。
她顿顿饭离不开蒜,日常说话总带着一股大蒜的口气。
在公共场所里放屁从来不避人,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而王叔虽然已经六十几,可身形保持得相当好,日常打领结,喝咖啡,吹萨克斯风,小资味不要太浓。
也只有在嫂子的谎言和我妈自己的滤镜里,她和王叔才是绝配。
这一晚我妈兴奋地连续起了好几次夜,吵得我睡不着。
好不容易打了个盹儿,又被她的一声尖叫吵醒。
她站在镜子面前,揭开了纱布,露出肿胀到离谱的双眼。
因为才开始恢复,双眼皮上的线头跟苍蝇腿一样,清晰可见。
我妈原来也是肿泡眼,可完全不能和现在相比。
她看着镜子里她的模样,哆哆嗦嗦问:「莉莉,妈……是不是毁容了?」